長風一送三萬裡,蒼鶴速度極快,從北玄內宗上空極高處飛過,沒有落下的跡象,反而巨翅連扇,直奔遠方。
目光盡頭,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大湖,名為北玄泉海!
“湖......海......”
韓石看著下方的碧波,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奇異之意,在看不到岸邊後,竟有一種橫渡大海的錯覺。
湖要有多大,才能稱之為海?
亦或是,海,何時才能成為一片湖!
不多時,兩隻蒼鶴依次緩緩下降,落在湖心中一座小島上,待到兩人走下鶴背後,紛紛展翅而去,直入雲霄深處,不知所蹤。
這小島不大,不過數百丈方圓,但其中,卻有一種仙靈深藏之意,猶如身處青山未可知之地。
島上各處之間,皆透著一絲恰到好處,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都給人心曠神怡之味。
島中央,坐落著一間草廬,草廬四周,有數根翠竹在風中微微擺動,草木的清香隨風飄溢。
韓石瞳孔微微收縮,他一眼便看出,這小島上的一切,並非真實,而是由水凝化而成,這種神通,非對水有極深的感悟之人,無法施展,即便以他如今的修為,也無法做到。
而且,這小島明明是在一望無際的水中,卻給人一種隱居深山的曠達感,可謂山水意境的完美結合。
但真正令韓石心神震動的,並非是這意境的融合,而是這小島上的每一個角落,他都彷彿曾經在師父的故事中看到過,無一差錯。
“韓石,這泉海之所以仍是湖,便是因為其雖大,但卻無島。”
許晨站在海邊,俯下身去,撿起一隻貝殼,放在手心。
韓石回首看去,許晨一襲白衣,在清風中,她的背影竟有似曾相識之感,短暫的恍惚中,韓石依稀看到了青眉的影子。
明明知道是虛,但這種感覺,還是令韓石心中泛起刺痛,這是巧合,還是命運的捉弄?
韓石收斂心神,目光恢復平靜,沒有開口,面對這樣的故人,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當年與許晨論道時的灑脫,已消失不見。
“這泉海之所以無島,其中藏著一個北玄星的大隱秘,你可想知道?”
許晨轉過身,看著韓石輕聲說道,她的長髮在風中飄起,有幾縷遮住了容顏,但這種遮住,並沒有顯得零亂,反而愈發顯得更美。
長髮下,靈動的雙眸深處蘊藏著的,是一縷生怕韓石看出的如水溫柔。
風中,看著韓石微微搖頭,許晨的臉上露出有些不相符的古靈精怪的笑容,“你若想知道,便要先回答我先前的問題。”
韓石微微一怔,隨即沉默下來,許晨的琴聲中,許晨的話語中,許晨的目光中,都透著一絲非同一般的意蘊,他並非草木,怎會感受不到。
而這種感覺,才是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故人的真正原因。
四百年的歲月,他從未想過,這北玄星上,還有一段情,在默默地等著他。
四百年,仍未將這段情磨滅,好似石縫中的枝芽,孤獨地成長,只為等待一個人,在某個不期而遇的瞬間,回首一顧。
歲月的漫長與無情,會將所有的偽裝與搖擺剝落,即便是迷茫,也終會東流而去,大浪淘盡,只餘下真情二字。
真情,沒有哪種力量可以去掩飾!
只是,這段情,註定不會有任何的結果,他的情,早在青眉死去時隨風而逝,這世界上,若還有人能令他再燃情火的,唯有青眉再生。
如此,不如在許晨開口之前,便將所有之事和盤托出......
這世間的事,長痛不如短痛!
風中,帶著一絲許晨身上的幽香,韓石心中嘆息,坐在草廬前,他的思緒,回到了四百年前。
韓石的容顏雖與當年別無二致,但話語中,卻已有了滄桑,這是歲月的沉澱,他與她,都已不是當年。
從與道周的結識,拜訪赤龍子,到君家,到出遺落之地,迴歸玄陽門,再到在六玄試煉中,滅十萬唐氏之戰。
從二百年自封修為,與青牛為伴,在人海中茫茫的尋覓,到幾乎絕望中,驀然回首,在鏡水古鎮重逢,走過今生橋。
從十年暢遊天下,隱居青城,到與許山思道論道,再到與青眉緣盡,與天道決死一戰,自毀意境,陷入太默百多年......
在韓石的口中,他與青眉結識的五百年,猶如一幅畫卷,緩緩展開在許晨的眼前。
這其中蘊含的生死不忘,執著之情,還有那一切一切的波瀾與平淡,與淡淡的悲意交織著,組成了韓石的過往。
韓石的眼中,透著一絲深不見底的沉靜,他說得很慢很慢。
不知不覺中,已是月上中天,皎潔的月光靜靜灑在草廬前,照在兩人的臉上,許晨的目光也隨著韓石的訴說,不時變得黯淡或是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