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不大,緊鄰京城,因而治安很好,一年到頭,就連市井打架也不多見。
縣衙裡平日接到的案子,大多都是偷雞摸狗之類的小事,像今天這樣的大陣仗,已經幾十年沒有過了。
原本還想看熱鬧的老百姓,早已嚇得紛紛逃竄,有些膽大的,自以為藏得嚴實,正想從樹後伸頭去看,便被人掐著衣領遠遠丟擲去。
鄒子路知道,今天這件事鬧得太大了。
他沒有準備鬧大,他更加不想得罪展家,而皇帝也是同樣的想法,這次他來通州,是準備悄無聲息地把展懷抓走,再找個遠離京城的地方取了性命,即使展家懷疑到皇帝頭上,也沒有真憑實據。
可是從長公主忽然出現的那一刻起,鄒子路的心就沉了下去。
展家兄弟早有準備,否則長公主又怎會恰好在通州?
待到展懷如同下山猛虎一般殺了出來,把人頭高高挑起,鄒子路便知道他是把展家給得罪了。
但凡能在上十二衛做到鎮撫、副指揮使、指揮使的,要麼是勳貴子弟,要麼也是世襲武將,這樣的出身,除非是與閩國公府有世仇,否則誰也不會笨到得罪展家。
鄒子路自然也是如此,若非有皇命在身,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與展懷硬碰硬,可是現在局面已經無法挽回。
展懷出手便殺人,殺的還是錦衣衛,眼裡不但沒有錦衣衛,也同樣沒有皇帝。
長公主的聲音還在迴盪:“給本宮把這些人轟走,轟走!”
公主府的親兵湧上來,剛剛被推搡出去的史原又擠了進來,他的帽翅斷了一根,身上的官袍也被撕裂幾處,右眼不知被誰打了一拳,眼眶又青又紫,看上去狼狽不堪,鄒子路心中又是一沉,史原雖然官職不高,可他是公主府長史,打了他就是打了長公主的臉。
史原擠到鄒子路面前,聲嘶力竭:“鄒大人,已經鬧出人命了,展五爺的事,下官不敢多言,可是長公主鳳駕在此,鄒大人就是不看長公主,也要給太后和萬歲面子吧,無論在哪裡,無論你是誰,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鄒子路臉上的肉抖了抖,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他縱有皇命,卻拿不出聖旨,想必史原也猜到了,所以才用這兩句話來壓他。
史原又道:“鄒大人,說句不中聽的,今天你是衝著展五爺而來,並非是真的想要衝撞長公主,眼下出了人命,死的可是錦衣衛的人。”
話外之意,展懷殺了你們的人,就憑這個,你也能回去交差了,不是你們沒有辦差,而是展懷太過兇悍,你甚至還可以把今日之事再誇大幾分。
再說,又有長公主在這裡攪局,他要回去交差,也可以推到長公主身上。
鄒子路忽然發現,長公主在這裡出現,不但是給展懷撐腰,更是給他們這些辦差的人行方便。
或許後者才是真正的原因。
就憑展懷這出手就殺人的霸氣,哪裡還用她這位公主嫂嫂替他出面,他手裡的大刀就足夠了。
想通這一環,鄒子路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對史原道:“長史大人,本官前來辦差,並非有意冒犯長公主,還請長公主見諒,本官這便離開。”
說完,他振臂一揮:“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