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在慈寧宮裡說的話,半個時辰後,便傳到了東宮。
太子一邊用香鏟在紫銅香爐裡撥弄著,一邊淡淡地說道:“皇叔不說孤倒是忘了,更衣,孤要去乾清宮侍疾。”
皇帝並無大恙,甦醒後便叫了滅憂和尚在乾清宮裡做起了法事。
乾清宮裡動靜那麼大,太子當然早就知道,因此,這侍疾的事便不了了之。
可是現在,太子卻信步來到了乾清宮。
還沒有走進去,便聽到裡面傳來的頌經之聲。
太子微微一笑,父皇是要把乾清宮變成第二個玉淨寺嗎?
話說以前皇帝雖然也在勤政殿和乾清宮裡唸經,可是卻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大張旗鼓,畢竟太后燒死番僧的往事還歷歷在目。可是這一次,皇帝卻全都不在乎了,他不但在乾清宮裡大做法事,甚至還讓人把玉淨寺裡倖存的尼姑接進宮裡。
或許是死裡逃生,讓他大徹大悟了?
太子這樣想著,嘴角便有了笑意。
院門大開,沒有人進去通報,也不用通報,因為皇帝與僧人尼姑們都在院子裡。
九五之尊的帝王披頭散髮坐在地上,雙手合什,與眾僧一起高聲唱頌。
太子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躲在僧人們後面的蒯小寶才溜著牆根兒悄悄走過來。
蒯小寶如今是乾清宮總管,這兩年皇帝大多時候都在玉淨寺裡,他這個總管當得輕鬆自在,或許是閒得太久了,今天這場大法事,蒯小寶頭大如鬥,若是往常,他看到太子來了,早就屁顛屁顛迎上去了,可是現在,為了不驚擾皇帝和僧人們唱經,他也只能像黃花魚似的溜邊兒了。
“殿下,奴才給您請安。”蒯小寶做勢要跪,被太子身邊的內侍制止。
太子看一眼還在閉目吟唱的皇帝,對蒯小寶道:“你上前來,孤有幾句話要叮囑你。”
蒯小寶哈著腰,湊到太子面前,太子壓低聲音對他說道:“父皇佛事為重,你們不要打擾到他,你聽好了,這幾日除了太后、母后和孤以外,無論是宮裡的娘娘們,還是皇親,任何人都不許踏進乾清宮半步,孤知道,這種事上,你有的是辦法。”
對於蒯小寶而言,他確實有的是辦法,哪怕來的人是皇帝親自召見的,他也有辦法讓皇帝見不到。
見他遲疑不語,太子正色道:“父皇剛自玉淨寺九死一生回來,宮裡萬萬不可再出意外,否則別說是你們這些狗奴才,就是孤也......”
太子說到這裡,臉上露出悲苦之色,不再說下去了。
蒯小寶能坐上總管的位子,自是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他一聽就明白了,玉淨寺不會憑白無故走水的,有人要放火燒死皇帝,既然皇帝沒有死在玉淨寺,那麼宮裡自是也不會安全,聽太子的話外之音,這要加害皇帝的人,顯然就是嬪妃或皇親。
嬪妃是後宮女子,早被皇帝冷落已久,憑她們倒也做不了弒君之事,可是皇親們就不好說了。
但凡是有些體面的皇親,哪個不是連著勳貴,更有暗中與權臣來往的,這些早就數不勝數了。
太子又叮囑幾句便出乾清宮,蒯小寶卻一直在盤算著這件事。
他早就想清楚了,乾清宮不是勤政殿,能夠不用皇帝召見,便能來此給皇帝探病的皇親,也不過兩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