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耗時長久的大戰,在兩軍的對峙中,相持數月,暑氣漸漸加重,酷熱難當。元驊為了降低暑熱,將原有的軍寨相繼散開,使得軍營前後縱深數百里,各營相距甚遠。此外,為了儘快結束戰爭,元驊將前方所有兵力全部投入到攻打關防的戰役上。面對晉軍瘋狂的攻勢,清軍也只能堅守頑抗,傷亡慘烈,普匡部各營均傷亡過半。
普匡生怕兵馬折損過重,飛騎稟報王宇,詢問他戰守大計。王宇對來人說道:“告訴普匡將軍,讓他必須再堅守十日!”來人有點為難,說道:“大將軍,再這麼打下去,我們的清軍就要打光了!”王宇臉色凝重,一字一頓地說道:“無論如何,你們必須擋住晉軍十日,告訴上將軍,決不能在十天之內,放晉軍一兵一卒,人馬打光了,就讓他自己上!”又叫人給來使換了戰馬,讓他火速趕回覆命。一旁的文聘問道:“今天已經是十二日了,按大將軍原來所說,十二日後後撤,怎麼您還讓普將軍再堅守十日?”王宇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原先算好,是在大暑之日決戰,共設四道關防,每道關防只需守十二日。然而我們第三道關防卻僅僅守了兩日,便被攻破,故而這第四道關防的壓力就重了,也是難為普匡將軍了!”文聘也只能嘆了一口氣,默默不語。王宇突然問道:“張順怎麼樣了?”文聘答道:“被陛下囚禁起來了,說是等大戰結束後再按軍法處置。”王宇點了點頭,說道:“也好,我那天也是氣話,當今非常時期,急需將才,若是斬了他,倒是可惜了。”
再說張順被囚禁在營帳之中,內心愧疚,每日茶飯不思,只是披頭散髮,默默地坐在地上,低頭不語。獄卒們也不敢怠慢於他,每日都以美酒好菜好生侍候著他。這一日,他的帳門被推開,徐寧帶著甲士們走了進來。他見張順默默不語,大聲喊道:“陛下口諭,張順接旨!”張順一聽,抬頭一看,連忙俯身叩首。徐寧大聲念道:“陛下說了,張將軍雖聽信讒言,對部下約束不嚴,貿然出擊,以致兵敗。其罪雖大,但念在其勞苦功高,又值國家非常之時,故而減免刑法,杖責一百軍棍,貶為副將,以觀後效!”張順頓生疑惑,問道:“末將輕敵冒進,借我一人之責,何以聽信讒言?”徐寧笑著扶起他,說道:“張將軍仁義為先,自然不願意說。但是末將從你手下的幾位副將口中得知,您是聽信了副將富榮的話,才貿然出擊。末將於是將此事奏明陛下,陛下聖明,故而下次口諭。”張順朝徐寧抱拳道:“在下多謝徐將軍洗白之恩,日後必定厚報!”又請求道:“我那副將富榮雖然魯莽,但為人剛烈,他既已然戰死,還請陛下不要再追究其過。”徐寧說道:“他如果真的為國捐軀了,也沒什麼還說的了,陛下自是不會追究。”於是,徐寧帶著他去見陸稷。
而此時,陸稷正在與眾將軍商議戰事,見徐寧帶著張順來見他,便停了下來,朝他倆微微一笑。張順見到陸稷,連忙跪下叩首,一連三次,哭道:“罪將多謝陛下不殺之恩!”陸稷抬起手,笑道:“不是朕不殺你,而是你不該死,起來吧。”張順感激涕零,這才顫顫巍巍地起身。陸稷接著對眾將軍說道:“目前已經進入暑熱,再有幾日便是大暑,更為炎熱。晉人在我國土作戰已有月餘,如今士氣疲憊,又不堪暑熱,我們反攻的日子就要來了!”將軍們一個個精神大振,興高采烈,七嘴八舌地相視而語“總算是要反攻了,天天縮在關內,都快憋壞了!”“是啊,忍了這麼多天,總算要決戰了!”王宇上前,示意眾將安靜,說道:“此次決戰,決定我大清的生死存亡,勝了,從此我們威震天下,再無強敵寇邊,敗了,我們將身敗名裂,繼而國破家亡。”眾將軍一聽這話,都安靜下來,靜靜聆聽。
王宇指著地圖,說道:“晉軍,北達我范陽山脈,南至寧州城,前後綿延數百里,其兵雖然眾多,然洋洋灑灑、互有間隙,若遇我軍攻襲,倉促間難以首尾相顧。寧州與范陽山脈以躍馬河相隔,此河呈東西流向,河寬且浪急,我們可派人伏於河岸,伺機拆毀橋樑,切斷兩岸晉軍的聯絡,而一時間晉軍是無法準備渡船渡河的。則范陽山脈的晉軍約有七萬,而我軍加上各處新添兵馬約有九萬,且晉軍多是疲憊之師,其戰力大大降低。我會讓普匡將軍於十日後棄守第四道關防,元驊經過數月的征戰,那時候已經是既驕且躁,一定會全力向前推進,以求儘快攻破我最後防線。如此,晉軍的戰線會愈拉愈長,前後間隙愈來愈大。文聘和陸溫兩位將軍各率三萬清軍由小路穿插至晉軍空隙處,將晉軍之間切斷聯絡,康超將軍率軍兩萬,繞道至躍馬河北岸,扼守該地,既防止援軍強行渡河,也要阻止范陽山脈的晉軍南撤。徐寧將軍所率一萬人馬負責繼續騷擾南岸敵軍,若是見敵軍潰散,可伺機攻取寧州。其餘將軍可隨陛下與本將全線反攻,殲滅晉軍的中樞力量。”眾將軍一聽,大將軍已經將行軍方略瞭然於胸,頓時信心十足,紛紛依計行事。待眾將軍散去,陸稷問道:“大將軍有幾成把握?”王宇搖了搖頭,說道:“大戰未開,難言成敗啊!戰場之上瞬息萬變,稍有差池,可能會滿盤皆輸。現在,我最擔心的是普匡將軍,他若是堅守不了十日,晉軍破關,我最後防線就完全暴露在晉軍攻勢之下,而那時將軍們的兵馬未達到約定之地,情況就會有利於敵。”
正如王宇所說,第四道關防遭遇到晉軍猛烈地攻打,晉軍集結了最為精銳的四萬大軍晝夜猛攻關防。關內的清軍在普匡的親自率領下,浴血奮戰,戰鬥極為慘烈。雙方在關上拼命廝殺,扭打在一起,而關下仍源源不斷的有晉軍往上攀爬。普匡一人斬殺數位敵將,不顧身上創痕,大聲喊道:“弟兄們,大丈夫馬革裹屍還,決不能讓晉軍拿下關防!”說完,大喊一聲,又捲入到與晉軍的廝殺當中。戰爭持續到第九日,普匡身邊只剩下兩百多將士,晉軍雖然傷亡嚴重,仍在補充兵力,繼續攻打關防。普匡身中十幾處劍創,喘著粗氣,坐在一旁的石階上,看著源源不斷衝上來的晉軍,和那些正在生死拼殺的將士,他知道,今天是第九日,還要再堅守一天,他們這些人註定是為國捐軀了,心裡便也坦然了,他用手擦了擦血跡斑斑的臉,拿起已經砍折了的刀,大吼一聲,一腳將一個晉兵推開,又抱過一名晉軍軍士,照著脖子就抹了一刀。在他的一陣亡命般地砍殺下,置生死於不顧的清軍竟然打退了這一輪衝鋒的晉軍。普匡知道下一輪晉軍不久之後也會衝上來,他將僅剩下的一百多名清軍軍士叫到自己的身邊,啐了一口唾沫,說道:“弟兄們,怕不怕?”大家齊聲答道:“不怕!”普匡對著將士們點了點頭,笑道:“好!弟兄們,馬革裹屍還,為國灑熱血!”說完,站起身來,搬起地上的巨木巨石便打算砸向衝向關防的晉軍。就在此刻,清軍後方的哨騎趕來了,大喊道:“將軍!大將軍有令,令你撤出關防!”普匡初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直到哨騎再次重複,這才相信王宇命他撤軍。他放開了巨木巨石,喜極而泣,與將士們抱頭痛哭。哨騎連忙喊道:“上將軍趕快撤離,晉軍就要上來了!”普匡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讓軍士們離開,臨走時還將火盆推翻,將整個關防變成一片火海。
清軍撤離後,晉軍立刻攻佔了第四道關防,元驊知道容許晉軍作戰的時間不多了,立即命令晉軍繼續前進。徐超隱隱約約有種不祥的預感,連忙向元驊建議道:“皇上,末將感覺到一絲詭異,清軍一直敗退,其主力卻從未顯山露水,這其中怕是有詐,末將請皇上仔細斟酌,千萬不要貿然進軍!”元驊此時果如王宇所料,內心驕躁,駁斥道:“什麼沒有顯山露水?你這幾天打的不是清軍嗎!寡人看你是被清軍打怕了,既然你怕,那你就在此地駐紮吧!”徐超連忙答道:“既然皇上決意進軍,那末將願誓死追隨!”
時年清祥興元年大暑、晉建武六年大暑,元驊率領晉軍輕軍急行,直取清軍第五道關防,遭到關防內的清軍的強烈阻擊。就在兩軍僵持之際。文聘、陸溫兩將各率三萬大軍從左右兩面殺出,切斷了晉軍與後方的聯絡。與此同時,康超率人拆毀了躍馬河的橋樑,扼守著北岸。
王宇當機立斷,命令關內的清軍傾巢出動,合圍元驊部的晉軍。徐超打算向後突圍,卻被文聘部死死咬住,清軍從四面八方殺來,在不斷地衝殺中,縮小對晉軍的包圍圈。
看著四面八方殺來的清軍,看著晉軍的清軍的鐵蹄下痛苦掙扎,看著一路衝殺的清軍不斷殘殺晉軍士兵,再看看晉軍慌作一團,無心再戰、相互踐踏,元驊仰天長嘆道:“老天爺,為什麼這麼對待我晉國?”一旁的曹冉急忙答道:“皇上,我們中計了,被清軍包圍了!”元驊指著清軍,大罵道:“清軍不敢與我們正面交鋒,竟然使出這等奸計害寡人!”曹冉建議道:“兵不厭詐,不如我們假降,等清軍放鬆警惕,再伺機偷襲他們?”元驊看著清軍如狼似虎的攻勢,冷笑了幾聲,說道:“你以為清軍會讓我們降嗎?他們就沒打算放寡人活著回去!”曹冉聽了,說道:“皇上莫要氣餒,末將護送你殺出去!”說完,便帶著身邊的將士一路砍殺衝來的清軍,欲為元驊殺出一條血路。就在這時,清軍叢中,殺出一將,臉龐瘦削如刀,古銅色膚色,手執一杆長槍,笑道:“曹冉,還認得你爺爺嗎?”曹冉一見他,大驚失色,問道:“李仲?你不是被射死了嗎?”那將便是李仲,經過調養,身體剛剛痊癒,聞聽清軍與晉軍大決戰,便不願將息,提著一杆長槍,請命殺敵。他笑道:“曹冉將軍,我李仲睚眥必報,你當日射我十幾箭,我今天也要刺你十幾槍!”曹冉有些力怯,但身後是元驊,也只能硬著頭皮,揮起長刀就殺向李仲。李仲側身閃過,徑直揮出一槍,直中曹冉後背。還未待曹冉回過神,他反手又是一槍,刺入曹冉的肋下。曹冉連中兩槍,仍然力戰,揮起長刀就要劈向李仲。李仲迅速刺出一槍,對著他穿喉而過。只聽“哐當”一聲,長刀落地,李仲拔出長槍,曹冉倒在了地上。元驊看著曹冉倒在地上,突然痴笑了起來,先是搖頭苦笑,之後放聲大笑,最後笑中帶哭,默默地念叨“愚忠啊,愚忠啊!”其餘晉軍將士也衝了上來,被李仲一一刺殺,他一槍指著元驊,笑道:“皇上,你是自己下馬受俘還是要末將請你下馬?”元驊冷笑數聲,說道:“你們不配俘虜寡人!”說完,拔出了龍劍, 便要自刎。千鈞一髮之際,徐超飛馬殺來,一槍挑開元驊的劍,喊道:“我皇快點離開,末將替你斷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