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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大昭卷•謝侯 (第12/14頁)

“雖然我生得一般,但是齊國不算小也不算窮,所以提親的依舊踏破了門檻。我爹爹正苦惱著選哪一個,江東也傳來訊息,年方十八歲的謝小侯正式選妃,各國郡主、貴女都遞去了小像。哥哥擅丹青,那一日方巧畫了一幅天仙圖邀我共賞,我說這是誰,我哥哥虛弱地笑了笑,張口就道:‘都怪你不爭氣……’

“他的話沒完,畫兒卻捲起,遞給了內侍。第二日,父王卻一個巴掌把我扇蒙了。從嬰孩到成人,他從未碰過我一指頭。他問我,你還有沒有點骨氣,非要效仿青城,淪為天下人的笑柄才肯甘休?

“原來哥哥的那幅畫假託我名,叮囑使節送到了江東。母親知曉此事,一方愛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方深覺不安,掙扎後告訴了父親。他來之前,已扇了哥哥兩巴掌。我這還算少的。

“我打小口舌笨拙,不會與人爭辯,只是不停地說:‘你這個……你這個……你這個老醬菜!’

“齊國漁民會用海鹽和魚醬醃漬一種醬菜,可放數年,年頭越長越乾癟,硬邦邦的,能砸爛瓦罐,瞧著是碟子菜,橫豎下不了嘴。

“父王就像老醬菜,我缺不了又咬不動。父王一巴掌拍我腦門上,恨恨道:‘人頭蝦腦!’

“我知道他說我腦小人笨,小聲道:‘娘生爹給的!’

“他就啐我,拂袖而去,我只看到他額上九旒晃得人眼花。

“我想起哥哥這事兒辦得,心中又氣又羞,只要了匹快馬,在官道上追趕使臣。驛站換了八匹千里駒,趕上我家使臣時他們已經入了江東都城徽。我說把畫像給我,他們齊聲說世子吩咐了,除了謝小侯,誰都不給。

眼瞅著江東太尉遙遙帶著人笑容滿面來接使臣,我著急了:‘給不給?’

“‘世子殿下說,不給!’

“‘我不長這樣,丟人丟到別人家了!’

“‘世子殿下說,郡主娘娘金光閃閃,貌若天仙!’

“‘一群馬屁精!快拿來!’

“‘世子殿下說,畫在人在,畫若敢丟,誰害他妹妹丟姻緣,他就敢讓誰打光棍!’

“‘江東太尉蘇氏已至,還不快拿來!父王讓你們給我的,快拿來!爹爹重要還是哥哥重要?’我拽著左光祿大夫秦誼的袖子打提溜,蘇氏一行人越來越近。

“‘回郡主娘娘話,媳婦兒重要!’一群白衣使節齊刷刷責備我,此處應有金魚池,我一人丟他三百個!

“那廂江東蘇太尉已帶人馬拱手笑眯眯道:‘老臣奉謝侯令,正待去齊國為小侯爺提親,孰知,秦老弟竟如此湊巧,來使江東!’

“秦誼的袖子被我刺啦拽掉了一隻。白衣眾使都愣了,我也愣了。”

奚山君聽到此處,笑了,“妙,這倒是峰迴路轉的妙,想必你是得償所願了。”

鬼魂摸了摸奚山君的額頭,閉上了眼,似乎感知到了什麼,很久,才嘆息道:“你也有這等不如意,我的事你想必感同身受。

“我混混沌沌回到了齊國待嫁,不知謝良辰為何願意娶我,我拼命把這個結果變成起點,等待人生中的另一段征程。空閒的時候,偶爾會想,如果我知道將來會是如此,能夠早早準備,避過這場災禍,該有多好。在我出嫁前的一個月,初夏時分,父親母親按照慣例出營丘祭拜海神禺疆,卻在城外呂蒙山腳遭遇刺客,當場斃命。我的兄長成泓駭痛交加,一病不起,不過幾日,便鬱鬱而終。我剛剛忙完父親母親的喪禮,卻又為哥哥穿上了喪服,那時節眼淚似乎流也流不完,我許久未入眠,可方入眠,不過三更時分,便隱約在濃霧中看到父親母親緩緩飄來,眼中含淚,在遠處,慘呼道:‘兒啊,快逃,快逃!’

“我一夢驚醒,滿頭大汗,正待喊侍從,卻聽見門外有窸窣腳步聲,似有幾人在低聲商議著什麼。

“年代久了,我已不記得他們都說了些什麼,只知道,他們準備對一個人下手,而這個人是我。

“父母方才託夢想必便是因此事,顯見得,他們在冥間苦苦支撐,是決計不肯讓我死的,可我該如何脫身?

“黑暗中,枕下只摸到一把匕首,那些侍衛大約已被買通,想必是不中用了。握著寒鋒,平素在老山宗處武藝只學了個皮毛,這會兒不得已,只得咬牙拼一拼,死了固然能一家團聚,可我那臭脾氣的爹和花枝招展的娘在陰間也斷然能罵我個十年八載。何苦呢?何苦愧對先人。

“我硬著頭皮,要衝出去,哪知身後又來了人,陰冷黑暗中,捂住了我的嘴。那個人揹著我,爬到房樑上。齊王宮的磚瓦不大牢靠,他就硬生生用另一邊肩膀撞破了瓦礫,帶著比我還想死的勇氣,逃難一般,揹我逃了出去。

“他穿了一身白衣裳,可他受了傷。不知他是如何逃到我的寢殿的,也不知他是在何處受傷的。他就揹著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不動,直到血把白袍子全部染透。

“他把我放下,在一戶戶農戶的炊煙之中,矇矇亮的天色照亮了他的臉龐。他把竹篾編織的筐蓋在我的身上,把我藏在一罈罈女兒紅的縫隙中。這家人想必最近要嫁女兒了,才把帶著泥土腥香的女兒紅悉數挖了出來。

“我爹爹再也吃不到我出嫁時的那罈女兒紅。

“那人轉身踉踉蹌蹌地轉身向前走,我在竹筐中問道:‘秦大夫,你最想要什麼?’

“晨光下,他的臉龐真好看,平素的倔強和頑固亦變得柔和了。他對著我微微笑了,蒼白的面龐已帶著濃重的死氣。他說:‘回郡主娘娘話,臣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娶一個漂亮的姑娘,然後生一個……生一個像郡主娘娘一樣的小姑娘。’

“齊左光祿大夫秦誼,時年二十有五。他乾裂的嘴唇扯了一點笑,對我說:‘你乖乖躲著,一定要乖乖地……活著。’他輕輕撫摸竹筐,然後沒有回頭地離去了。

“我在竹筐中躲了三日,他卻再也沒有回來。等我從竹筐中走出來,正逢這家主人嫁女兒,席間大家吃醉了酒,都說著齊國七大夫的風骨。

“齊郡主成泠前日暴斃,齊王一脈徹底斷了。有人汙齊王早有謀反之心,天子並未說什麼,只命楚王接管齊國,似已拿定幾分證據。齊國七白衣大夫誓言一生只奉一主,齊齊自刎在楚王面前。帶頭的便是左光祿大夫秦誼。

“‘侍仇為君,何配為臣!’秦大夫指著楚王大罵,而後掏出佩劍,笑道,‘吾主黃泉路上寂寞,臣此生無愧,臨行前沐浴更衣,一身潔淨,可見吾王吾後吾世子,不失禮!’他死在了楚王面前,含笑而終。後六白衣大夫紛紛效仿,血染紅了阿雉殿的銅鐘。至此,再無人為吾冤屈死去的王出頭。那似乎是主人請來的說書人一邊說一邊掉淚,滿堂喜色都變愁雲,我看著他的眼淚吞女兒紅,他替我哭了,齊國百姓替我哭了,我還哭什麼?

“楚王為此事十分震怒,他已謀定齊地,做得狠辣,將我父母兄長從王陵中掘出,破席一卷,草草葬在琅琊。自此,齊、楚合併,歸昔日楚王,天子么弟。我殺死他的時候,他問我是誰,我在他耳邊喊的那三字是‘楚王叔’。

“所有人的命運,在家與國的面前,顯得微不足道,我沒法阻止這輪轉,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到了此處,卻無能為力。我想起了幼小的我,總愛在夕陽中橫躺在阿雉殿前的步坡上,那時候的天十分湛藍,張開雙臂,連我都是太陽和天空的一部分。風吹起時,方戴上官帽的小小秦家世兄露出小虎牙,站在我的身旁,躬身道:‘郡主,醒一醒,殿下喚您用膳呢。’他牽著我的手,把我送回母親的身邊,然後在暮色中,我揮動著小小的帽子向他致意:‘秦誼,你人很好,趕明兒,叫我爹爹給你討個最漂亮的媳婦。’他含笑點頭,然後在夕陽陷落的時候消失在我的眼前。秦誼叫我乖乖活著,他用命換了我一命,故而,無論活得如何艱難,我從未想過輕生。我知道,死了就是完了,就像我爹爹、孃親、哥哥。

“我之後顛沛流離,扮作男裝,做過乞丐,做過匠人,也做過挑夫,後聽聞楚王與林九娘關係甚密切,便去她堂館中做了個下等姬妾,伺機報復。起初自恃身份,只想要做個舞姬,不肯交易皮肉,被林九娘打了好幾頓,後來便落下了病根,不再能生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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