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博望問,“說完了?”
“說完了。”
“你應該知道。”
博文沉默,因為他自是知道,知道他這弟弟從不信鬼神之說,知道他這弟弟此刻不願見他,更知道他這弟弟不信他。
一切在博望的眼中只是陰謀,是博文助溟國陰謀。
基於此,博望見博文沉默,道:“你心裡想得清楚,所以你不怕我殺你?”末了又添了句,“我真的會殺你,於此時。”
博文苦澀一笑,對博望的話並不存疑。博望之前確實是尋他,可那是意氣風發之時,而此時,博望不會在他面前丟臉,殺了就當斷了念想。之所以遲遲不動手而在廢話,或許只是那點博望早已看淡的親情。便是這般,再看淡卻也割捨不掉。
“所以明知會是死路而我還是來了,你就不可信?”
博望笑了,“哥哥,我的好哥哥。我自詡聰明卻也從不覺得你笨,我可不認為你會乖乖送死,或者更像假痴不癲?”
博文沒再囉嗦,從袖中取出匕首,就博望見之暗中戒備之時,博文卻將刀刺進胸膛,血,頃刻染紅了青衫。
“你若心底有恨,這一刀,如何?”
博望嘴唇微顫,卻強硬道:“又改苦肉計,可真是煞費苦心。”
博文拔出匕首,再次刺下,又一刀。
“如何?”
博望沉默。
拔出,再刺下。
“如何?”
博望依舊沉默,只是拳頭緊握,握得關節發白。
拔出,再刺下,又一刀。
“如何?”
“夠了!”
博望看著滿頭虛汗的博文,厲聲問道:“有意思嗎?”
博文勉強張張嘴,笑道:“有。”
“混蛋!”
博望突然暴起,一腳踹在博文身上,博文連刺自身幾刀本就硬撐,再挨這一腳倒在地,便也再硬撐不下,昏了去。
博望看著昏去的人,心底五味雜然,“來人,帶下叫醫師好生照料。”
他本不是絕情之人,與博文之間也是心中有氣難平。又或許,殺博文容易,卻不忍看博文自殘。這道不明,指是那血緣的牽絆,頗有一種除我外無人再能傷你的霸道。
博望說不清,因為他從未看清。就那幾刀下去,他便覺得再爭奪已經毫無意義,可若博文完好,他見博文又心中有氣。這種情感真的難言。
暫不論博望是否理得清,博文卻是真的難受。就在意識恢復還未睜眼之時,便感覺胸膛陣陣劇痛。
睜眼,帳內燭光跳動,想來已是天黑。可博文沒心思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因為真的很疼。當時,幾刀下去,除了瞬間的冰涼感再無其他感覺,而他知道那是匕首的冷。可後來,漸漸地便是一種揪心的疼,所以即使沒有博望那一腳,他也會昏去,因為真的太疼了。
而如今的疼卻是一種灼燒感,又與當時不同。博文微微抬頭才見赤裸的胸膛已經圍著胸膛繞了幾圈的白紗。這灼燒感無疑是有人在傷口處敷了草藥。
博文笑了,即使還很痛,可他還是笑了。這弟弟沒有面上的那般無情,還是救了他性命,他怎能不笑。
就博文傻笑時,醫師進帳,看著傻笑的博文卻是不解。頭一次看虐自己虐得這麼狠的,傷成這樣還傻笑。醫師看不懂,他不知博文與博望的糾葛,只知道博文刺了自己幾刀,所以他看不懂。其實,即使他知道內幕也看不懂,兄弟之間的事何必自殘,自殘不是瘋子就是有病。所以,醫師覺得眼前這人是個瘋子,因為他並未發現博文有何病症。
“此番有勞先生了。”博文見一旁呆呆站立的醫師,主動開口感謝。
“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