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奕經過短暫的失神後,還是接受了嚴柯的說法。畢竟嚴奕當初將靖軍生死交付王雲,便是信了王雲的話,所以如今嚴柯說元傑再怎麼十惡不赦,他也不覺得奇怪了。
嚴奕嘆了口氣,道:“細說。”
嚴柯望著嚴奕道:“你還是先坐下吧。”
嚴奕眉頭一挑,卻沒想到嚴柯會這般說。不過如此側面看來,元傑定是做了天怒人怨的事,不然嚴柯也不會預先給嚴奕提醒。
最後,嚴奕也不想挑戰自個的承受極限,便應嚴柯的要求做了下來,道:“詳細地說。”
嚴柯見嚴奕坐下,這才開口道:“從楚都的居民口中得知,元傑在攻入楚都後對靖軍進行過一次大規模屠戮,至於原因,他們不知。”
嚴奕道:“這一點我早已想到。王雲曾說元傑坐過葉清川的龍椅,如此元傑為了掩蓋這一點將其他靖軍將領及其親信殺害也不足為奇。只是居然鬧到讓楚都的居民都知道的地步,看來元傑殺那萬人之時真的一點都不手軟。”
說完,嚴奕又道:“若只是這一點那元傑僅是對不起靖軍,倒不至於十惡不赦,後面他應該還做了其他。”
嚴柯點點頭,道:“楚都被攻克是葉清川使的誘敵深入,為的就是藉助地形圍困靖軍西線大軍。元傑入了葉清川套後還不警覺,待他發現糧草問題之時,卻是將觸手伸向了楚都的鏢門宗派。”
嚴奕豁然起身,罵道:“糊塗!他這般做會再次引爆宗門與國家兩種政體之間的矛盾,引得那些宗門遺族的臨死反撲。到時就是身為帝國的靖國也會因此而傷筋動骨。”
嚴柯繼續道:“之後他為了掩蓋他的醜行,開始大肆屠殺,將楚都內所有的鏢門宗派屠戮殆盡。而且,最後若不是葉清川進城強行制服他,恐怕楚都已是一座死城。”
嚴奕此刻明白了葉清川為何要將元傑凌遲而死,其實在知道這些之後,換他,想必他也會凌遲元傑。或者凌遲都不足以洩心頭之憤。
“葉清川怎沒有接此事打擊靖國威望?”嚴奕喃喃自語,又道:“是了,他沒有絕對的把握處理此事,到底還是害怕靖國倒打一耙。不過,元傑這般鬧騰,靖西之地怕是再難迴歸靖國。”
儘管嚴奕實在高看了元傑的敗事能力,可到頭來卻發現還是遠遠地低估了他。這般鬧騰不僅害了他的名聲,還陪同了靖西之地人們的怨恨。大奸大惡,死了也是萬般唾棄。
“不行!嚴柯,你馬上再出發一趟,尋到王雲告訴他。若攻下楚都,便對楚都的人道歉,以靖國的名義。若是攻不下,敗走沐道,回靖國後便讓其勸帝上下一道罪己詔。”嚴奕想了想,又說道:“若王上不肯,便讓王雲告於攝政王:一切只是為了靖西之地能迴歸。”
聽著嚴奕囑咐如交代後事,故此嚴柯沒有領命,而是靜靜的站著。
“怎麼?”嚴奕見嚴柯依舊不為所動,不禁皺眉。
嚴柯嘆了口氣,道:“你可還記得我曾經誘騙你之時,所述的那太平
人間。”
嚴奕聞聲身子不禁一顫,可還是倔強道:“此時說這些虛無縹緲的太過遙遠,還是應專心眼下之事。”
嚴柯道:“眼下之事,何事?自尋死路嗎?”
嚴奕語塞。
嚴柯道:“你剛剛所說的那些我希望你親自去說,而不是借我口轉述。我騙了你,因為我們看不到那一天。不過,我不想你騙你自己。”
“我還記得在破啟國首個城池之時,你發火對我所說的話。我當時是勸解你,可卻沒讓你一條道走到黑。靖國,不值得你這般。”
嚴奕聽此,忽然笑了,“叔叔,你當年對我說的話我全都記得。我很憧憬你所說的一切,而現在我做得只是儘可能的完成它罷了。”
震驚下,嚴柯已經聽不清嚴奕之後的話語,唯那句“叔叔”一直在耳畔迴響。顫巍巍的伸手,卻不敢觸碰,嚴柯似有些害怕的小退了兩步,望著嚴奕的臉龐,艱難的從口中擠出幾字,“你,剛剛叫我什麼?”
嚴奕笑了,“叔叔,我不曾怪過你。你所描繪的便是我所憧憬的,你從不虧欠我什麼。”
嚴柯拋下了頭盔,露出滿是皺紋的老臉,此刻間已是淚如雨下。忙上前了兩步,嚴柯一把抓住嚴奕,“嚴奕……”
嚴奕等著嚴柯的下文,但嚴柯僅是喊了他的名字,便沒再說什麼,就當嚴奕準備詢問之時,嚴柯一把推開了嚴奕。
“不!你心底還是恨我的。我害得你家破人亡,你怎麼可能輕易原諒我。”嚴柯又退了幾步,望著嚴奕如瘋子般大笑,只是淚卻從未止住。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想說些好聽的給我,讓我去做你所交代的事。而你,為了靖軍,為了靖國,便可慷慨就義。”嚴柯如瘋子般大笑。“嚴奕,你太小看我了。我不會讓你輕易離世的。”
忽然,嚴柯又轉笑為哭,跪地道:“我已經對不起太多人,如今活著只是為了贖罪。”
“嚴奕,我求你,我求你好好活著讓我繼續贖罪吧。”
嚴奕終是看不下嚴柯磕頭,一把扶住嚴柯,“叔叔,那事與你無關,我不曾怪你。”
嚴柯望著嚴奕的眼,忽然道:“你騙我!若不是我誘騙了你,你父母就不會死,我們家族就不會被滅。我還記得當年你的眼神,你是恨我,你心底是恨我的,對不對。”
“叔叔,叔叔!……”
“說!你恨我。說你心底一直恨我,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