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行省省府昌邑城,稠雲密佈,雨雪交加,寒氣逼人。
城中心有一古柏園,一年四季遊人如織、熱鬧非凡,只是眼下天氣不佳,加上已是戌時,因而古栢園顯得格外寂寥蕭索、杳無人跡。
古栢園中有一座涼亭曰“沁亭”,亭中有石桌石凳,石桌上擺有幾盤葷素吃食、幾瓶溫熱黃酒以及一盞宮燈,一個身穿黑色裘皮大衣的妖嬈美婦正端坐在石凳上自斟自飲,宮燈折射出的昏黃光線將她的雙頰襯托得格外緋紅。
一個身披制式大氅、頭戴兜帽的高大身影突然出現在古栢園的入口處,那高大身影的手中還提著一個巨大沉重的黑色包袱,包袱中似有液狀物不斷滲出、滴漏,星星點點落在白雪皚皚的鵝卵石通道上,竟一路殷紅。
是鮮血!
高大身影沿著鵝卵石通道穩步前行,制式軍靴底部踩在雪花融成的薄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蜿蜒曲折的鵝卵石通道盡頭,正是妖嬈美婦所在的“沁亭”。
離“沁亭”還有三十米時,鵝卵石通道兩旁的兩株古柏樹後各閃出一條黑衣彪型大漢,二人一齊伸手阻攔來者,當他們看清來者手中提拎著的滲血包袱時,立刻伸手摸向腰間。
“啾!啾!”聽聲音應是加裝了消聲器的狙擊槍擊發時的槍響。
“噗通!噗通!”
兩個彪型大漢還未摸到腰間的手槍,便已被雙雙爆頭中彈倒地。
幾乎同時,涼亭另一邊的冬青樹叢後,另兩個黑衣彪型大漢亦中彈倒地。
涼亭之中的妖嬈美婦顯然是聽到了動靜以及越走越近的腳步聲,她神態自若,右手依舊舉杯送往嘴邊,左手卻悄然摸向腰間。
“不想死就別動!”一箇中氣十足的男聲朗聲說道。
妖嬈美婦果然沒敢再動作。
那高大身影徑直走入涼亭,一屁股坐在妖嬈美婦對面的石凳上,隨手將那滲血包袱擱在石桌上,那包袱足足佔據了大半石桌的面積,來者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玉羅剎’冷月,‘小梨園’的第三把交椅。”
“你又是誰?”冷月把杯子放下,又把伸向腰間的手放回石桌上,面無表情反問道。
“嘿嘿!”那高大身影伸手一抹,兜帽褪下,露出一張冷峻的國字臉,臉上有一道從左眉劃到右嘴角的刀疤,顯得特別的彪悍猙獰。
“我叫司馬寇,兗州將軍司馬龍是我親叔叔。”高大身影反客為主,拎起石桌上的一個酒壺將冷月面前的酒杯斟滿,又自取一個酒杯,給自己斟了一杯,然後他拿起面前酒杯“叮”地碰了一下冷月面前的酒杯,“你說呼延琢玉也真是的,興師動眾地派你們遠道而來,也不事先通知一聲,也讓我們盡一下地主之誼啊!”
司馬寇一語道破天機,冷月的表情變得異常難看。
“我叔叔年紀大了,加上天氣不好,所以只能由我代他給‘小梨園’的弟兄們接風洗塵了。”司馬寇舉杯。
“既然人都死了,咱不妨也開啟天窗說亮話吧!”冷月盯著那不斷滲血的包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冷上校果然是做大事的人,爽快!”司馬寇也喝掉杯中酒,朝冷月豎起大拇指。
“這十幾顆諜子的人頭,請給呼延琢玉送回去。我叔叔請你給呼延琢玉捎句話,說他就是一頭老癩皮狗,這輩子只認一個主子,這個主子就是當今國王郝連九州。”司馬寇將滲血包袱推到冷月面前。
冷月故作鎮定,實則膽戰心驚。
“當然,我叔叔也念及與雍王和雍王后呼延琢玉還有那麼一點香火情,所以今次此事我們就當作沒發生,不至於到老國王面前撕破臉皮,但這筆賬我們先記著,至於以後的事,等新國王登基再說。”司馬寇說著,取過冷月面前的空杯子,斟滿酒,推至她面前,又自斟一杯。
“恕不遠送,冷上校!”司馬寇端起酒杯,神色變冷。
冷月猶如一條被掐住七寸的毒蛇,敢怒卻不敢多言,只得乖乖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她捲起包袱獨自走出“沁亭”,雨雪交加之下,她的背影竟有一絲悲愴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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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行省,鵝山兵工廠。
已近子時,夜色正濃,一輪明月高掛當空。
離鵝山兵工廠不遠有一個小村莊叫鵝莊,鵝莊的西北角有一座孤零零的小雜院,小雜院中有一間外觀極為普通的瓦房,瓦房裡沒有置備任何傢俱,顯得空空蕩蕩。
突然,瓦房的一塊木質地板在黑暗中“咯”地動了一下,旋而輕輕移開,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隧洞。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從隧洞裡探出腦袋,靜靜聆聽四周動靜,在確認安全之後,他才從隧洞裡爬出,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均是全副武裝的精壯漢子,第四個則是一個瘦小乾巴的黑衣老頭。
四個人躡手躡腳地拉開插銷走出瓦房,徑直走到雜院的後門,從門縫向外觀察片刻,確認安全之後,四人才輕手輕腳地魚貫出了後門,後門之外是一片小樹林,伸手不見五指,四人迅速隱入小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