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瑤飛的攙扶下坐起,陳樂童端詳著妹妹的臉龐,笑了笑:“還好,沒什麼問題。倒是你,袁大哥一家對你不錯吧,消瘦的小臉兒也都吃成小圓臉了。”
陳瑤飛皺了皺可愛的小鼻子,“是啊,袁大哥一家對我都挺好,乾孃和嫂子特別照顧我,我都快吃成小胖豬了。倒是哥哥,你這一年來是怎麼過來的,受了不少苦吧。”
“還好,還好!”陳樂童敷衍的說道。
這一年來他經歷了許多,學會了許多,但是更多的還是一路走來的苦難,他不太願意跟妹妹說起這些經歷,那除了讓她擔心沒有更多的好處。
記得剛分別時,兩個人變成一個人,背的乾糧就富裕了一些。
可是剛往北走了幾天,在一片林子裡歇息的時候,就遇上了那些為了活命,從逃荒人變成了土匪的傢伙。
他們沒有別的目的,也不會說大開殺戒,只是搶奪逃難人的行李乾糧,好讓自己能夠繼續苟延殘喘下去。
陳樂童的運氣不錯,其他逃荒人充當了屏障,他背起行李逃過了這次劫難。
只是運氣不總是站在他這一邊,在後面的幾次搶劫中,有一次恰好迎面遇上了劫匪。
包裡的糧食那是讓人活命的,他怎麼可能讓劫匪搶去。於是奮起反抗,然後慘遭幾個劫匪的暴打,如果不是劫匪還有其他的搶劫目標,他肯定就把命賣在那兒了。
拖著遍體鱗傷的軀體,他咬著牙繼續上路。沒有乾糧盤纏和行李,他只能放下尊嚴乞討,一步一步的往關東走。
在此期間,他算是見識了人情的冷暖,也明白了什麼叫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有不計回報的老大娘把自己的飯食分他一半。有讓他幹些零活,就多送他兩頓飯食的好心人。
但更多的還是冷漠的眼神,一路乞討過去的人太多了,誰家的糧食也不是白來的,救了一個不可能救了所有。他碰壁的次數是成功次數的幾十倍,上百倍。
至於說更可惡的,他也不是沒有見過。
本地的痞子流氓最喜歡欺負他們這些逃難來的外鄉人,他孑然一身最多是挨兩句謾罵,小心點也沒什麼事。
但是那些帶著妻兒闖關東的傢伙可算是受盡了苦頭,他就曾經親眼看到一個長相清秀的大姑娘被惡霸搶走的。
至於後來怎麼樣了,他並不清楚,但是想來也不會太好。
還有大戶人家施捨饅頭,可能主人家是發善心,做好事兒。但是實際上做事兒的狗腿子良心卻是黑的,他們像餵狗一樣把白花花的饅頭扔在地上,站在一旁看熱鬧。
這些闖關東一路要飯過來求活命的逃荒者,死抱著尊嚴不放的早就餓死了,能要飯活著走到這裡,尊嚴早就扔在地下踩碎了。
沾了泥土的饅頭那也是搶破了頭,可算是讓這些狗腿子看夠笑話。
再往後,他曾被官府抓去做了一段時間的苦力,吃的跟豬食一樣,全都是麥麩,摻了沙子的小米,所幸看管不嚴他也就逃出來了。
他也曾因為乞討,得了好心人的幾個銅板,被那些拉幫結夥的乞兒合夥揍過,理由是這是他們的地盤,乞討也是有規矩的。
等他過了山海關,就快到冬天了。為了不被凍死,他在一戶還算不錯的人家當了一段時間短工,撐過了冬天。
有活幹,有飯吃,有地方住,還能攢幾個工錢,這已經是不錯的日子了。如果他孑然一身的話,肯定就留在這裡不走了。
但是,他的心中還是放不下他那個妹妹,她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受苦了?
陳樂童放心不下,攢夠了盤纏便又繼續上路了。
但是這世道,路上不遇點情況那才不正常呢!
半途中遇到了馬匪,他又變成了乞丐的模樣。但是最危險的可不是那些馬匪,而是日本人和俄國人,因為他們殺人是肆無忌憚的。
一次不小心,他跟著一夥難民闖到了俄國駐軍的警戒區。俄國大兵可不會客氣,直接把他們當成日本人的間諜,像追殺兔子一樣的追殺他們。
子彈嗖嗖的亂飛,不少難民背部中槍,倒在了地上。隨後,哥薩克騎兵揮舞著馬刀追了上來,不論男女老少,見人就劈!
陳樂童迸發了吃奶的勁兒,順著林子跑了進去,哥薩克騎兵嫌追進去麻煩,也懶得追他們,這才讓他逃過了一劫。
那一次,幾十個人的難民隊伍,只有少數幾個幸運兒逃了出去,其他人都成了俄國大兵的戰功。俄國大兵會在功勞簿上記上一筆,某月某日殺掉日本人的間諜多少人。
他是不幸的,經歷瞭如此之多的苦難。
但他也是幸運的,最起碼活著見到了親人。
那些比他還不幸的,早就成了那一路上的屍體,墳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