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霧障散去,周玄清就能看清崖底一具具的森白骸骨。
她只盯著那半是透明、形容悽慘的魂魄,長吁了一口涼氣。
“原來是鬼。”鬼,她就不怕了。
硯卿君眸光閃閃,壓了壓薄唇,看著她似笑非笑。
那女鬼魂就這麼虛虛飄在半空,扁了一半血肉模糊的腦袋上,冒著一小簇微弱的鬼火。看來是一隻野鬼無疑了。
人死後神魂靈氣歸於天,精魄形骸歸於地。孤魂野鬼呢,在人世久了會成為惡鬼怨靈的居多。
這隻女鬼也不知是怎麼摔死在了這崖底,按例陰司的鬼差是要來捉去地府的。
周玄清轉念一想:陰司每日要在陽世勾走那麼多魂魄,忙中出錯漏掉一兩個也屬正常。
正打算念起收魂咒送她一程,那被符籙定了魂魄,歪嘴斜眼、面容模糊的女鬼突兀出聲,嗓音低啞好似被沙礫磨過一般的糙,“餓......”
說完,女鬼異常尖銳的指甲就縮了回去,連那張一言難盡的臉龐,也漸漸變了清秀乾淨。
周玄清牙疼:......敢情方才嚇人是要覓食啊。
“此處可沒有香燭元寶燒了給你吃。”
月懸當空,崖底清冷。
女鬼將自己生前之事一點點的訴給他們聽。
原來她生前乃是大戶人家的奴婢,與家中公子暗中生情,哪知天不遂人願。公子爹孃給他定了一門高親,眼看就要成親,女鬼發現已有身孕,哭求著少爺與他一道私奔。少爺明著答應,卻在約定的日子裡,帶她到了羅鳴山上,一把將她推下了懸崖……
“混賬!”周玄清聽得皺眉怒罵。這世間苦的都是痴情的人,偏偏薄情寡性的還能活的無心自在。
硯卿君神色淡然。他是妖,本就孤高畫質冷,又活了八百年,這種事不知在人間妖界聽了多少回。自然就沒有周玄清那般波動的情緒。
“你做了冤死鬼,生了怨念魂魄就困在崖底,不得離開。”周玄清揣測,八九不離十。
那女鬼髮絲遮面,傷心欲絕,抬起頭時神色猙獰,有著癲狂之色:”報仇!殺了他!”
周玄清打斷道:“你若在本道人面前殺人報仇,只怕我還不能答應。先想個法子帶你離開吧。”
說完,她咬著唇瓣開始沉思。回憶起那些翻閱過的道家法術典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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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風聲在門檻處低低嗚咽。
唐三風斜倚在一張棗色太師椅上,端起桌上的酒壺晃了晃聲,抬起迷離醉眼看了看大敞的門外。
空無一人,偶有落葉隨風捲過。
——還沒上來啊?倒是高估他們了。
唐三風一口烈酒嚥下肚,門外夜色深重的陰影裡,灌著風襲來一個暗器!
他眼神一凜,抬臂就揮出一把摺扇!摺扇在半空劃出一道弧線,兩相碰撞,那暗器應聲‘啪嗒’墜地。這才看清地上只是一截髮灰的死人骨。
緊接著‘嗖嗖’一條紫藤鞭迅疾的甩了過來,唐三風揮臂去擋,鞭纏繞上手臂,掙脫間撕裂了一袖錦衣。
屋簷下的燈籠被風越刮越晃的厲害,周玄清手持紫藤鞭,嬌小的身影終於從暗處走到了明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