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如豆,因著閉門帶進來的風而一陣搖晃,光暈一虛又重新明亮起來。
“娘子!”孔先生取下了長紗雲笠,果見一張清雋的臉上,神色溫潤,只是帶著稍重的疲倦之氣。
“公子,你放過我娘子吧,她懷著我的骨肉,您當真忍心看著一屍兩命嗎?!”
孔先生急了眼,丟下食盒就箭步上前,輕柔的托起白皮狐柔美的臉頰,望著美人那一雙剪水眸,生出了憐惜,不免動容的潸然溼了眼:“都怪郎君沒用,娘子受苦了。。。”
白皮狐的身子只化了一半原形,露在雪嫩面板外是一層白色細軟絨毛,長長的狐尾曳在地上左右無力的輕掃,纖細的腕子因為掙扎過而現出道道淡色淤青。
孔先生是軟脾氣,做不出破口大罵、有辱斯文的事。可他真不怕死要與妖王撕搏一番,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呢。
“骨肉?本君活過八百年還未聽說,人妖貪戀能有什麼好結果的。”硯卿君冷聲嗤笑,長眸寒涼如斯。“生下來的東西,你們管他叫人還是妖?你個教書先生怕是野書看多了,養只女妖也不怕道人找上門。”
“我認定她了,她便是我娘子。是人是妖或是鬼,我都不怕!”
好一副磐石不移的面容,只是不知日後能否堅定如初?
硯卿君稍頓了頓,微垂的狹長眼皮嚯的抬了起來。漫不經心的一揮袍袖,只見數道熒光蛛絲自袖下而出,迅速的凝結成一張網,將白皮狐裹在了其中。
白皮狐倏地手腕一輕,軟了腳自樑上掉在地上,因為身軀被網住了掙扎不得,只能蜷縮成了一團。
“狐四,你在人間玩的倒是忘乎所以。你來告訴本君,三月前的初七那日,一群道人跑上了無量山,說是來捉拿本君。你們一群巡山的小妖是何時聽聞了風聲,竟早一步逃了?”
無量山上的精怪從何時開始一個個的離開了,硯卿君因為懶散不曾在意過這些小事,直到被道人翻了老窩,才意識到這裡面值得深究。
與其費力去查那一張張傳信符籙的來歷,不如先尋了自己的手下。硯卿君便是這麼打算的。
白皮狐聽到後即刻大驚失色,纖細的腰身慌的哆嗦了一下,猛地掙扎起來,“妖君大人饒命,我等並不知此事啊!若是知道,怎麼也不會離開無量山的!都是,都是蛇五那混球,鼓動大家下山歷練。。。說是沾點人間煙火氣。。。”
狐四和蛇五負責守著無量山百多年,從前算是忠心耿耿。狐四妖媚但重情,蛇五浪蕩但守信。但妖終究是妖,本性是貪是惡,人心尚且難測,他們若是另有所圖……
幽墨的眸子微微一動,硯卿君的臉上冷意一凝。“全不知情?不是你們與道人連成一氣,想謀害本君?”
兩指扣了扣桌案,那張網泛著瑩光越收越緊,而白皮狐面色慘白痛苦難抑,喉間的沙啞嘶叫令人心驚。
“娘子?娘子!”孔先生想要幫其掙脫開那張蛛網,不料手指剛碰上,指尖一陣痛如針刺!
“不,你別、過來!唔唔。。。”白皮狐掩面蜷縮,跪在地上滲出冷汗,痛楚從四肢八骸不斷湧出。
“擅離職守,本君也不能輕饒你。”硯卿君神態淡然的伸出手,指尖在那烏黑燭芯上一撥弄,微灼的火苗竄上了指節,可他眼不眨眉不抬,毫無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