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勾住小知的肩背補充道,“那是妖王!妖王知道嗎?為師廢了九牛二虎的力呢,你可得悠著點。”
“蜘蛛精?妖王?”小知兩眼發直,後退一步,端著陶罐子的手開始哆嗦,又怕自己一個不穩會把罐子摔出去,趕緊抱緊了。“不帶你們這麼嚇唬人的吧。”
周玄清眉頭微擰,將罐子接了過來,拍著肩安慰道:“平日裡不就師弟你最膽大,我當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手上一輕,渾身便放鬆了去。小知舔了舔厚唇,不好意思笑道,“師姐,我還是頭一回見妖王呢。從前咱們下山賣符做法事,可都是走走過場。惡鬼都沒見過幾只,何況是妖精祖宗。”
牛頭山山頭不算高,三個人就這麼說著話,不一會已經到宮觀了。
只見一座破的連個匾額都沒有的道宮佇立在前,長門外是一片荒草萋萋,屋簷下有兩隻從年頭掛到年尾的破皮燈籠,被風一吹就左右晃盪。冷清的不像話。
秀兒已經在內聽到了腳步聲,趕忙從宮觀裡小跑出來迎接。她臉蛋白淨,道袍下身子纖細,高興著打起手語:師傅、師姐你們這一趟可有受傷?
南山抬手臂,拉著一角衣袖,假模假樣擦擦眼角,“還是秀兒最關心師傅,不枉為師當年把屎把尿養大你們。”
又來這套。三個徒弟齊齊扶額,對視一眼後無奈附笑。
南山說的到是實話,別看現在這蹉跎滄桑樣,他曾也是清雋俊朗過的。周玄清是第一個被他撿回來的孩子。他又做師傅又當爹,手忙腳亂硬是將孩子養活了下來。之後又撿了走失的小知和患了啞疾的秀兒,如法炮製的養大了。
周玄清不知自己的身世,從襁褓幼兒長成了如今從容的年紀。從懵懵懂懂,到可以幫著南山做法事,還兼顧照顧師弟師妹。
南山常說自己是商賈家的公子,因為不想學做生意才離了家門,出來做散修道人。但這麼多年沒見什麼親人來尋,更沒見他回去過家門。不管如何,四個人就守著這一成宮,畫畫符、做做法事,日子清貧但也肆意快活。
一成宮就是太窮了,三清尊的神像都沒有,擺的還是三個造像的神龕。
周玄清進了堂內,撫了撫灰,趕緊將鎮著妖王的陶罐子放在神龕下。
秀兒打著手語問:師姐,這妖王化作人形時長的什麼樣?
周玄清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妖王呀,面如璞玉,清雅出塵,衣袂乘風,恍如謫仙。若說他是妖王,無人能信,可若說他不是妖,凡人哪有這等姿容?”
秀兒張大嘴巴,眨著眼睛,偏偏腦海裡怎麼也拼不出周玄清形容的那般模樣。
這也不怪她,她印象裡見過最好看的人,便是牛頭山下大同鎮上的教書先生。但那豈是能同日而語的。
兩人走出了堂外,見南山坐在石桌上喊著,“小知,快去拿為師的筆墨紙硯來。”
小知腿腳飛快,打個哈欠的功夫,就把東西搬了出來放下。一邊研墨一邊問:“師傅,要寫捉妖遊記嗎?”
南山摸著兩撇短鬚,眼神裡泛著一絲精光,道:“寫那玩意幹嘛,有人買嗎?這一趟豁出性命,怎麼著也得拿些利息補回來。為師就要靠著這隻妖王,好好修繕修繕咱們的一成宮。”
周玄清聽了後挑高眉梢,不禁莞笑:當初誰打死不去的?又是誰臨陣要逃的?不過幸好,平安歸來了。
南山奮筆疾書,點點墨汁在羊毫下如游龍飛走,末了停下才將筆慢慢擱回硯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