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莊嚴,徐興國還真是沒辦法。
從新兵到現在,一起在軍營裡成長,一起當新兵蛋,一起去教導隊,一起去集訓隊,然後一起去特種部隊。
要說世上有緣分這個東西,這就是緣分。
要說有前世冤仇後世報這種宿命論,那麼莊嚴絕對相信自己上輩子和老徐有過一段不可告人的冤孽。
莊嚴的脾氣也是死倔,一旦脾氣上來,也是敢上房掀瓦的主兒。
所以徐興國一看莊嚴硬剛,再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事情如果鬧大了,對自己是最不利的。
“莊嚴,我不是要跟你打架。”
他的口氣變得緩和下來。
“我只是想求你幫個忙,你之前幫我扛圓木,我謝謝你,不過你好人做到底,再幫我一次成不成?”
莊嚴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
一看徐興國口氣軟了,自己也就軟了。
“老徐,我也不是跟你過不去,可是……”
他覺得自己必須同徐興國說清楚,他也不想和徐興國之間鬧到如同仇人相見一般的地步。
都是一個鍋裡舀飯吃的戰友,都是可以同生共死的兄弟,誰願意走到那一步?
“可是我不能看著你跟自己過不去,我覺得你是不是太偏執於你那個該死的軍官夢了?當軍官怎麼了?當軍官就那麼好?不當軍官就不能當個好兵了……”
“不能!”徐興國突然又暴躁起來,斬釘截鐵地打斷莊嚴:“不能就是不能!你莊嚴不懂,你懂個屁!你根本不瞭解我,也不理解我!別拿我和你比!我和你之間沒有可比性!你試過走十公里山路去上學嗎?你試過一個禮拜五天吃鹽豆子當菜的日子嗎!?你沒有!你們家是幹部家庭,住在城市裡,你從小就沒吃過苦!你沒有吃過苦!你不當軍官回家,也會有工作安排,可以去機關單位,可以輕輕鬆鬆過下半輩子!我呢?我如果當不上軍官,至少我得轉個志願兵,轉不成志願兵,我就要回大山裡去耕田種地修理地球!”
他越說越激動,胸脯劇烈起伏,眼角發紅,淚水閃爍。
莊嚴被震住了。
他突然悲哀地發現,自己和徐興國的確不是一類人。
自己和徐興國之間,存在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鴻溝,出身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無論是在思想或者觀念上都無法達到完美的統一。
沒錯,這也許就是無形的階層。
即便大家都穿上了軍裝,吃著同一鍋飯,睡在同一個屋簷下,唱著“戰友戰友親如兄弟”的歌,即便大家的感情是那麼的深厚,仍舊無法有著相同的價值觀和世界觀。
這些,都是一點一滴,都是聚沙成塔,從小就已經烙印在骨子裡的。
他走過去,輕輕地把手打在徐興國的胳膊上。
徐興國頭一低,抽泣起來。
莊嚴覺得心裡也很難受,吸了口氣,說:“我承認我不理解你,可是我卻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也不敢說自己的話一定就是對,可是咱們老話不是說了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身體垮了,你當軍官又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