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蕭蕭又喝了一口咖啡，白一帆忍不住問道，“他們為什麼還要審訊你？”白一帆對於緝毒警察向來都很是敬佩，知道他們的工作非常危險，但對於他們具體的工作卻並沒有那麼瞭解。
“因為，當時他們的位置和貨物訊息已經被警察知道了，如果不審訊，他們就不知道後續該怎麼處理，而且他們也不知道到底有幾個臥底。”葉蕭蕭突然停頓了幾秒，語氣裡帶著憤懣，“你知道嗎？那些人很殘忍，折磨警察，對他們來說就算沒有實質性的意義，但也能讓他們高興。”
已經是深夜了，辦公室裡就剩下葉蕭蕭和白一帆兩個人，對於葉蕭蕭曾經是臥底的事情，白一帆非常驚訝，而對於緝毒警察當臥底的辛苦和危險，白一帆更是沒有想到。
“當臥底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因為毒品案件和我們現在所處理的刑事案件不同，毒品的追蹤和偵查是很複雜的，從前期的線索到後面去布控、抓捕、審訊取證，短則幾個月，長則好幾年。我在臥底的時候不能用自己的名字，還得時時刻刻都警惕著，電視劇裡的演員只是需要在導演喊開始之後演戲，而在拍攝完後又可以做回自己，但臥底不可以。哪怕是睡覺，都必須得小心翼翼，要是不小心透露出一點訊息，很有可能自己的生命會有危險，連著整個隊的任務都會失敗。”葉蕭蕭此刻神色平靜，眼底深處卻湧動著不可捉摸的情緒。
“所以，他們發現了你的身份，也拿著桑皮紙，用貼加官的方式去，折磨你嗎？”白一帆說的有些忐忑，來到警局後，她心中對葉蕭蕭是佩服的，她雖然覺得葉蕭蕭是有故事的人，但從來沒有想到她會經歷這些事情。
“是的，販毒組織裡的人大多數智商都不低，裡面有一個人，我剛去的時候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他以為我就是普通的一員，所以很照顧我。後來我的身份也是被他發現的，他喜歡收集那些古時候的東西，所以便往我臉上，一張一張貼上桑皮紙。”葉蕭蕭深深吸了一口氣，那種痛苦對她來說實在太過清晰，就算過了很長時間也依然記得，“我當時已經昏迷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就在醫院裡。他們告訴我，任務成功了。”
白一帆皺著眉頭，她沒有親身經歷葉蕭蕭的那些事情，但也能夠知道那是多危險多殘忍的事情，她有些愧疚提起這個話題，嘆息著，“對不起，蕭蕭姐，我不該問的。”
“沒事，都過去了。”葉蕭蕭拍了拍她的肩膀，看著牆上的時鐘，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她站起來，“行了，都這麼晚了，回去休息吧。”
白一帆也看了一眼時鐘，確實很晚了，“是挺晚的，那我回去了。”
兩人所住的地方剛好相反，等走了一段距離，白一帆回頭，看見昏黃路燈下葉蕭蕭的身影，第一次覺得是那麼纖弱，但又好像蘊藏著巨大的能量，哪怕是黑夜襲來，她也會帶著自己的光芒去衝破所有阻礙。
韓煜的車開的很快，一路他幾乎都沒怎麼說話，韓思雨坐在旁邊也不多嘴。到了韓思雨住的小區外邊，韓煜將車停下，對她說道，“我就不送你進去了，到了給我發個訊息。”
韓思雨愣愣的，“那個，我，我還沒有你的微信。”
韓煜也愣了一下，將手機拿出來，兩人互相加了微信，韓思雨便下車，關上車門的時候，笑著說道，“哥，我走了，你要多注意身體哦。”說完也不等韓煜反應就跑開了。
韓煜看著她進了小區，然後等了一會，手機亮起，上面是韓思雨發來的訊息，“哥，我到家了，你注意安全，晚安！”隨後還發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韓煜看著這訊息，皺了皺眉，然後發動車子，往自己住的地方開去，臨華市的寒冬深夜，路上只有偶爾的車子行駛著，韓煜眼神冷冽，回想起剛剛審訊完王勳後，他說的話。
王勳那時候已經不是剛進審訊室那麼謹慎和防備了，彷彿是打完一場很辛苦的仗，他說完自己的父母的事情，坐在位置上扯出一抹自嘲而心酸的笑容，喃喃自語，聲音不大，但因為審訊室裡很安靜，韓煜聽的清清楚楚，“她說如果不是因為我，她不會在家當家庭主婦好幾年，如果不是因為我，她可能早就開始自己的事業，過著風光的生活。她生了我，然後又拋棄了我。怎麼能怪我呢？你說，大人們都是這樣嗎，自己犯下的錯，卻要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他說這話的時候看著韓煜，韓煜也看著他，許久才開口說話。
“你犯下的錯，不也推到了別人身上嗎？”
王勳聽到這句話，突然呆住，眼淚湧了出來，這也是審訊了這麼久第一次看他落淚。
固然王勳可憐，有著讓人同情的成長經歷，但那不是他去傷害無辜的理由。
在這個世界上，有誰是被生活一直善待的呢？富人和窮人都有煩惱，有人為了生存，有人為了生活，有人在這世界的夾縫裡努力求生，有人在這灰色的世界裡努力求死。被生活打了無數的耳光後，有人選擇給自己戴上面具，至少那樣，再打下來不會疼；也有人選擇乾脆撕破了臉和生活對抗，掄圓了胳膊還擊過去，哪怕最後頭破血流，至少心裡暢快。
誰都有過幻想，當你將幻想的種子播下，以惡滋養。終於有一天，它長成了參天大樹，你無法掌控，於是，那成了罪。
韓煜拿過手機，給葉佑晨打了電話，果然不出所料，他還沒有睡，聽那聲音像是在外邊。
“怎麼了？”葉佑晨此刻正和朋友們在酒吧玩的開心。
“陪我喝幾杯。”韓煜此刻已經將車開到自己的住處了，“我剛到家，你帶著酒過來吧。”
葉佑晨看著結束通話的電話，翻了個白眼，然後跟朋友們打了招呼就離開了。到了韓煜家裡，直接敲門進去，邊換鞋邊抱怨，“我說，你為什麼不直接去酒吧呢，保證你一醉方休，這大半夜的，我跑來跑去的多累啊。”
韓煜直接無視他的抱怨，將酒拿了過來，靠在沙發上，電視裡播放著體育頻道的比賽，其實韓煜壓根沒認真看，但是葉佑晨每次來了就要看，所以在他來之前就調好了臺。葉佑晨也坐到一邊，拿出一罐酒，邊喝邊問道，“要不要聊會？”
“聊什麼？”
葉佑晨被噎了一下，“合著你叫我過來，就是給你買酒？”
“嗯，”韓煜認真的點點頭，“我給你調好了臺。”
葉佑晨忍住想要懟回去的心思，一直暗暗的安慰自己：別計較，別計較，自己是個心理醫生，要有耐心，要大度。
“我只是覺得，人活著都挺不容易的。”韓煜突然開口，葉佑晨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看著電視，但注意力都集中在韓煜的話上，“我今天剛破了一個案子，有些感慨。”
葉佑晨喝了口酒，“誰都不容易，但重要的是，有自己的相信和堅持就好了。你是有這些的。”
韓煜沉默著沒有說話，葉佑晨的聲音繼續響起，“你還記得，當初為什麼要選擇學習犯罪心理，成為警察的事情嗎？”
韓煜想起幾年前在國外讀書的時候，那時候他和葉佑晨剛去國外，在外面租的公寓。葉佑晨性格開朗，經常出去玩，他就幾乎在家看書或者在附近走走。那時候他和葉佑晨一樣，都打算學基礎的心理學，兩人甚至約好了要合夥成立心理諮詢室，但發生了一件事，讓韓煜的選擇徹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