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的回答,聶老爺沒有絲毫意外。
與他那雙鏡片下的雙眼對視著,不疾不徐的道,「我知道,那顆腎,你一定會給她。」
「憑什麼這麼認為?」樊天逸一下就笑了出來,涼薄的嗓音徐徐淡淡的響起,「關珩這些年做的事我想您也清楚,我為什麼要用自己的一顆腎去換一個敵人的命?」
他像是真的疑惑,唇畔弧度不深不淺的勾著嘲弄,「就算曾對關家有所愧疚,這筆買賣也不值這個價。」
那英俊的五官上除了冷漠之外,似乎別無其他,連那淡漠的語氣也與談判桌上時如出一撤。
彷彿在他眼裡,這一顆腎的意義比起對一條人命的看重,更像是一筆交易。
「愧疚,」聶老爺淡淡的笑了聲,手中掌著那支柺杖,亦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詞,「你樊天逸的字典裡但凡有愧疚良心幾個字,關家和關珩都不至於落入今日這步田地。」
那甚至不是責怪的語氣,彷彿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的評價。
樊天逸也沒反駁,狹長的眸微微垂下,卻又看不清確切的神情,「既然您老都看得明白,」抬手再次扶了下鏡框,低低的笑出了聲,「又何必來找我。」
他就站在燈光下,菲薄的鏡片下溢位冷光,臉上邪肆的笑容愈發漸深,彷彿這一瞬連那層最基本斯文儒雅的面具都不屑再偽裝,露出了那原本深藏在骨子裡乖戾而惡劣的面目。
聶老爺看了他一眼,方淡淡道,「有明白的地方,自然也有不明白的地方。」
聶老爺一邊打量著這間佈滿暗色調的書房,一邊緩緩的走動著,最終來到了他的身側,樊天逸下意識的再去扶鏡框,垂眸淡笑,「您想說什麼。」
「樊天逸,藉口從來不是為別人找的,」那視線徑直的落在他身上,犀利得彷彿要看穿一切,「還是說時間長了,連你自己也信了?」
男人若無其事落在鏡框上的手指終於僵住。
深夜,銀南別墅。
床上的女人已經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蒼白的臉色和那深藍色的被褥形成鮮明的對比。
夾雜著雨聲呼嘯的夜風都被隔絕在窗戶之外,「大夫,她怎麼樣了?」
「聶太太身體沒什麼問題,」醫生看了一眼那守在床頭眉心緊蹙的男人,一邊收起手裡的聽診器一邊道,「大概是在雨中呆了太久所以有點發燒,不過不算太嚴重。」
他沉吟了一會兒,「至於為什麼會暈過去……我想聶太太應該是心理受到了什麼刺激,這才影響到了神經衰弱,待會兒打點鎮定劑睡一覺,明天醒過來就沒事了。」
聞言男人的臉色不僅沒有緩和,視線緊鎖著昏睡在床上的女人,墨色的眸暗沉到了極點。
五官隱匿在一片暗色的陰影中,但仍是道,「麻煩了。」
「應該的。」
說完醫生就吩咐了一旁的護士去準備,在做完一切之後又囑咐了一句有什麼問題隨時給他打電話便離開了。
將人送走,聶南深重新回到臥室,大概是因為打了鎮定劑的緣故,床上的女人已經安穩的睡了過去,呼吸均勻,連一直緊蹙著的眉也終於鬆了些許。
刺激。
他走過去,將女人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裡,又將其仔細的掩了掩,看著她閉目沉睡的臉,想起今晚在樊家門口見到的那一幕,菲薄的唇微微抿起。
他扭頭看向了床頭櫃上放著的一份被封密完好的檔案袋上,從樊家回來的路上,哪怕人已經處於意識不清的狀態下,女人手裡仍死死攥著那份檔案。
大概是關於什麼,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聶南深大概在房間繼續呆了半個小時左右,見女人
已經熟睡沒有要醒來的意思,這才拿著那份檔案起身出了臥室。
書房內沒有開大燈,便顯得極為的昏暗,只有書桌上一盞昏黃的檯燈和電腦螢幕上投出影綽的光線,忽明忽暗的落在男人英俊的面龐上。
那是一段影片。
準確來說,只是一段車禍現場的監控影片,沒有任何聲音,但年代許久畫質模糊,黑白的色調裡甚至看不清人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