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深停止了心中對各種肉類的幻想,擦了擦嘴邊不存在的口水。一邊的玉中歌嘴角開始抽搐,心道雲深好不容易維持的高冷氣場又沒了,本性出來了。
只聽許雲深道:“無他,看不慣你用人拉車。”
陳言恍然,然後搖了搖頭,道:“大師有所不知,這是蠻族,不是我大唐子民。”
“蠻族?”許雲深疑惑。
玉中歌小聲跟他解釋了蠻族。
蠻族是大唐北部草原上的民族,文明未開化,仍是部落形態,茹毛飲血但卻身體強壯無比,勝過唐一般子民許多,然而大唐推崇百道爭鳴,多種修行路,也極大提升了國力,多年間戰爭也是勢均力敵。
雙方矛盾不可調和的原因之一便是,蠻族食人,無論敵我。多餘後文再敘。
陳言靜靜等玉中歌向許雲深解釋完,然後輕輕向許雲深說:“大師可懂了?這些不可算人,當作牲畜都是抬高,因為牲畜都可馴化變溫順,但蠻族不行。”說罷指了指那邊的蠻族,只見套著鎖鏈的蠻人帶著仇視的眼神看著這邊的人,像擇人而噬的野獸。
“我懂,理解。”許雲深卻搖搖頭,“但我不支援。只因眾生平等。”
陳言笑地燦爛了點,說:“只怕大師沒有上過戰場,沒有見過我大唐軍人被殺,沒有見過我大唐子民被擄掠去作食物。”說著,他不再笑,聲調揚高,似有悲痛之色。
許雲深神色不變,依舊搖頭:“我依舊懂,但是,知不可為而為之,才是我的禪。”然後許雲深念了一句佛號,這是他下山唸的第一句佛號。
陳言皺眉:”不知大師所說的不可為是什麼呢?您是要救下這些蠻族?你要的話我送你都可。我也不想在此與您爭辯禪機,我還有要事。”
“度人,度大唐,也度蠻族。”許雲深面帶慈悲。
看來是個傻和尚,陳言心裡想。但嘴上卻說:“話不投機半句多,在下告辭,王二,走吧。”
許雲深站在那,望著那車遠去,靜默不言,不知在思考什麼。
玉中歌想了下,握住了許雲深的手,說:“我信你。”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握住許雲深的手。
許雲深點點頭,依舊不言,卻輕輕地將手抽出,然後說了句:“走吧,去京畿。”
玉中歌悵然若失,靜靜地跟在他身後。
為什麼心中有點難受呢?
起起落落,兩個身影消失在遠處。
先前的那輛車上,陳言坐在裡面。
車內裝飾依舊以暗色調為主,多的是不起眼卻華奢之物。例如車壁,最外層是彩玉作圖的祥瑞圖,而坐具是多層名貴木材複合而成,並有多種大家雕刻的花紋。
他喃喃:“傻和尚啊傻和尚,度什麼人呢,這世間能自保都難,你可有餘力來度人?若我繼續追究,你落個身敗名裂,功力盡失都有可能。”然後起身,解開了束好的發冠,黑色長髮散落。
走了兩步,躺在對面的臥具中,閉上眼,蜷縮著,臥具上的東西包圍著他。
像是在睡夢中,眉頭輕皺,低聲若蚊吟:“那何時,來人來度度我呢。”
不大的房間內,外面依舊轟隆,裡面卻是異常安靜,只有陳言的呼吸聲。
他像是——被困在了裡面,像一隻囚籠裡的幼年惡獸,收斂了自己的爪牙,只留幾分安詳。
京畿。
許雲深與玉中歌走走停停,時不時在驛站休息,次日便到了京畿。他先是說自己有事,不便再帶著玉中歌。
然而玉中歌一直搖頭,一副賴定他的樣子,許雲深也無奈,又喜又哀。
喜的是度人有效,玉中歌已經有許多常人的情緒——雖然他自己不知道在玉中歌心裡留下了什麼;哀的是身上一直有塊牛皮糖也不方便。
收拾了各種情緒,許雲深在京畿開始打聽住持要自己找的人的訊息來。
京畿地區繁華尤盛,皇宮高於地面三丈三尺三,處於許多地方都能看到中心的皇宮,然後低處便是鬧市。
以皇宮為中心,大路便輻射開,其餘小路便如蛛網般連線,然後逐漸擴散,總計有三十三環,中間坐落著眾多千奇百怪的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