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顧巧容提及父母,景溫言陷入了沉默,卻始終倔強地抿著唇。房間裡很安靜,安靜到窗外雨打樹葉的沙沙聲,以及顧巧容有些粗重的喘息聲都是那樣清晰。在這樣的靜謐下,景溫言緩慢響起的聲音低沉而沙啞,“爸爸給了我八年溫暖,我要唯安一輩子,我屈從於現實的溫暖。”
這句話是《何以笙簫默》裡面何以琛的臺詞,當初這個劇熱播的時候,景溫言被蘇文萱拉著看過一陣子。當初看的時候就沒有多認真,到如今他劇情都不太記得了,卻唯獨記得這一句話。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早已預示了這一天的到來。
“啪!”伴著清脆的聲響,景溫言向後踉蹌了兩步,半邊臉添了一道紅印,顧巧容的手還揚在半空,她聲音顫抖,近乎歇斯底里地喊著說:“這一下,我是替你父母打的!因為你已經忘了,忘了他們的仇,愛上了仇人的女兒!還恬不知恥地說出了屈從於現實的溫暖這種話!景溫言我告訴你,如果你執意要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就別再認我這個姨媽!”
蘇文萱聽到那清脆的聲響,以及顧巧容歇斯底里的喊聲,難以置信地望向書房的方向!第一次!顧巧容鮮少動手打人,這麼多年別說景溫言這個外甥,就連她這個親生女兒都沒有捱過顧巧容的打。
而如今,就僅僅因為景溫言和葉唯安交往,顧巧容就動手打了他!蘇文萱想不通,顧巧容的反應為什麼這麼激烈,只是因為姨父和楚意澤之間的那些陳年舊事嗎?只是因為那些事,似乎不至如此。可是除此以外,她也想不出什麼別的理由了。
景溫言伸手按上火辣辣的半邊臉,依舊半步都不肯讓,他語氣略顯生硬地說:“姨媽,這是我的事情!我是一個成年人,我父輩的事情該怎麼處理,我有自己的判斷。同時,我喜歡誰,想要和誰在一起,那也是我自己的權利。姨媽,我尊重你,也希望你能夠尊重我的選擇!”
“景溫言,你……”顧巧容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望著景溫言。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向對她的話百依百順的景溫言會對她說出這種話!此時此刻,顧巧容感到了一種深深的危機感!這種危機感更加堅定了她阻止景溫言和葉唯安在一起的決心!
“姨媽,我坐一天車累了,先出去了,先這樣吧!”景溫言說完,徑直走了出去。
時至半夜,景溫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睡意全無,便索性起身走出了房間。落地長窗外,漫天雨絲細密如針。景溫言走到落地窗邊靠窗席地而坐,一隻手按著依舊有些火辣的臉頰,另一隻手無意識地循著雨滴在落地窗上划動的痕跡移動著。他忽然就有些迷茫!雖然早料到姨媽會反對他和唯安的事情,但是她居然會反對到這個程度,還是讓景溫言吃了一驚!雖然他在顧巧容面前堅定無比,但是自己的感情得不到長輩的祝福,心裡總歸是不好過!
蘇文萱走過來坐在了景溫言身邊,望著景溫言按住半邊臉的手,輕嘆了一口氣,“我媽下手這麼狠嗎?要不要我給你拿個冰袋過來?”
景溫言輕輕搖了搖頭,“不用了!你還沒睡啊!”
“你不也沒睡嘛!你……打算怎麼辦?”蘇文萱小心翼翼地問。
“不知道。”景溫言輕笑了一聲,迷茫地搖了搖頭,“不過至少,我不會和唯安分開的。十年前,不,是十一年前了!那時候我一時衝動,傷害了她。如今,我不會再傷她第二次了!”
“可是我媽……”蘇文萱的話說了一半便被景溫言直接打斷。
“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景溫言喃喃地說著,也不知道是在對蘇文萱說,還是在勸說自己!“唯安馬上就出國了,至少她在國外的這幾年,我們可以暫時逃避。等她回來的時候,希望姨媽可以想通。即使她想不通,這些事情也留到那個時候再去面對吧!”
顧巧容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地喘著氣。這種從噩夢中醒來的感覺,已經很久都沒有過了!上一次做這樣的夢,還是姐姐去世的時候,今日這是怎麼了!大概是景溫言今日的那些話導致的吧!
無論過了多少年,夢裡那個人望著她的表情是那麼猙獰,那是他死時的表情!眼睛大大地瞪著,彷彿再向世人宣告他死不瞑目,也彷彿……彷彿是要將她一同拖入地獄!
這將近二十年的時間裡,她的良心始終遭受著譴責,可是當日她那麼做實屬情非得已。如果……如果不是他自私地在他的生活被毀後還要一併毀了她,她也不會將事情做到那個地步!原以為死人不會說話,那件事就會永遠成為爛在她肚子裡的秘密,可是她沒想到,楚意澤竟也知道了那件事情!她絕不能讓那件事情被公諸於世,尤其不能讓溫言,文萱還有她的丈夫蘇之謙知道!
顧巧容從枕邊的抽屜裡翻出了一盒安眠藥,倒了兩粒在手心,起身去廚房倒水。剛走到客廳就聽到景溫言和蘇文萱在聊天。剛好聽到景溫言說葉唯安要出國了!聽了這話,顧巧容懸著的心稍稍往下沉了沉。
葉唯安不在國內,景溫言和楚意澤也就暫時不會有什麼接觸。他們這個年齡的感情大多沒有那麼穩定,一段感情才剛剛開始就要接受異國的考驗,又能夠走得多長久呢?說不定都不用等到葉唯安回來,他們兩個人就自然分手了,到時候她也就不用忙了!想到這裡,顧巧容吃了安眠藥回房間睡了。
蘇文萱看景溫言這一副想要逃避的模樣,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在隔日與程詡打電話的時候將這一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與了程詡。“我媽這次特別生氣,她甚至動手打了我表哥!這可是破天荒頭一回啊!”蘇文萱第三次囉嗦地強調了這個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