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林森感慨地說,“柵欄不長,卻拉長了兩邊人的距離。我一直以為,相隔我們的,只是小區和民房間的一排黑色柵欄而已。很多個夜晚,我一個人就站在那排柵欄之外,含著淚,默默地看著高樓上那個我曾經送過水的屋子黯然神傷。那個屋子的窗戶裡,經常會流露出橘紅色的燈光,橘紅色的燈光裡有我難以割捨的初戀。深植在我面前的那排矮矮的柵欄,我用了多年時間沒有能夠跨越,而小灱卻只用了一個徹夜未歸就輕鬆地跨越了過去!”
“你們還有聯絡嗎?”妙菡試探著問。
“有,”林森認真地說,“一天,小灱忽然給我打來電話,說熊瞎子出差了,讓我晚上去她那裡!”
“你去了嗎?”妙菡問。
“去了,”林森肯定地說,“此後,我開始隔三岔五地去找小灱。我在熊瞎子不在的時候,像做賊的一樣,匆匆地去,又匆匆地回;然後,又像挺屍的一樣躺在床上,期盼著死去的愛情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能夠復活。”
“那復活了沒有?”妙菡微笑著問。
“聽我慢慢講,”林森一本正經地說,“天氣冷了又暖,日子過得還是不像日子。直到那一天,那天是木頭的19歲生日。那天,木頭自費給自己買了一盒生日蛋糕,然後又公費給我買了幾瓶啤酒,再然後噘起她那塗著廉價口紅的嘴死氣沉沉地吹熄了蛋糕上那19根燃燒的花花綠綠的蠟燭。”
“木頭真可憐!”妙菡感慨道。
“是挺可憐的,”林森一臉傷感地說,“就在木頭吹滅蠟燭的時候,我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木頭順手接聽起來,然後說是找我的,她說著把手機遞給我,她的聲音裡爬滿潮溼的青苔。我打完電話後,毫不猶豫地朝小灱居住的那個小區走去。”
“熊瞎子又出差了嗎?”妙菡似笑非笑地問。
“是的,”林森微笑著說,“我去的時候,夜空陰霾四起。小灱的屋子依舊很大,卻常常居住著她一個人;小灱的三圍依舊很好,卻早已淪陷在他人之手。小灱在匆匆給我施捨了兩根愛情雞肋後,陪著我下樓時,含情脈脈地說其實她是愛我的,只是……我同樣含情脈脈地對她說我也很愛很愛她!我們走到樓下的時候,這才發現外面已經下雨了。小灱站在樓洞口看著下個不停的雨,問我怎麼回,我說就這幾步路,雨也不大,沒事的。小灱沒有再問,也沒有上樓給我取傘!”
“你們的感情莫名其妙!”妙菡思索著說。
“是的,”林森語氣沉重地說,“就當我抬起頭準備冒雨前行的時候,驀然發現在不遠處的柵欄外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看見我後,快速走了過來,默默地把傘塞到我的手中後,轉身朝風雨中走去。她依舊像根木頭一樣,沒有說一句話。”
“木頭真體貼人!”妙菡感慨道。
“是的,”林森認真地說,“當我看到木頭後,我終於鼓足勇氣對小灱說出了那句壓抑很久的話!”
“什麼話?”妙菡饒有興趣地問。
“我對小灱說,”林森苦笑一聲,“我說我愛她,卻不能給她想要的榮華富貴;她愛我,不如去愛一條狗!我說完就朝雨中走去,迎面而來的雨水在那一瞬間模糊了我的雙眼;淚眼模糊中,我快速地衝進雨中,朝那個像木頭一樣默默前行的身影跑去。”
“這就對了!”妙菡呵呵一笑。
“我一直以為,”林森感慨地說,“深深地去愛一個人是很不容易的事。卻不知道,被一個人深深地愛著,同樣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我一直以為,阻隔自己愛情的只是身旁那一排黑色的柵欄,左右自己幸福的只是柵欄裡那一套住房,現在終於明白,左右我們愛情的只是一顆心,一顆近在咫尺卻遠隔天涯的心;我一直以為,那個給我送傘的女孩像根木頭一樣毫無情趣和滋味,現在終於發現,像根木頭一樣沒心沒肺的人其實是我!”
“明白就好!”妙菡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林森認真地說,“那天夜裡,我在淚眼模糊中對木頭說我們回家吧!我還說,這把傘一定會遮住我們一路的風雨!我說著伸出手臂,準確無誤地摟住了木頭的肩膀,就像摟住了我一直深深渴望卻一直在忽略的幸福一樣。”
“你們倆在一起更要當心火了,”妙菡嬉笑著說,“木太多啦!”
林森嘿嘿一笑。
妙菡淺淺一笑。
“這個愛情故事有意思吧?”妙菡嬉笑著問我。
“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我微笑著說,“這種故事寫出來後,發表的可能性不大!”
“我也是這麼覺得,”妙菡思索著說,“沒有新意!”
“先給它把標題起好再說,”我一本正經地說,“就叫《木頭人》,或者叫《愛我的木頭和我愛的妖精》!”
“你的標題很有創意!”妙菡呵呵一笑。
“我是標題黨!”我嬉笑道。
“下來還有一個男人的故事,”妙菡微笑著說,“聽他講完後,我們再下樓吃飯,好吧!”
“你還要吃呀?”我吃驚地問。
“怎麼呢?”妙菡納悶地問,“我下午在金融街購物中心吃了後,到現在還沒吃任何東西呢!你看看你,啤酒都已經喝8瓶啦!”
“什麼眼神呀?”我一本正經地說,“明明是9瓶,我手上這瓶你沒數進去!”
“好了,別廢話了,”妙菡喝了一口水後對我說,“別人要開始情感傾訴了,他都等候多時啦!”
我微微一笑,醉意朦朧。
天漸漸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