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情意綿綿。
天亮後,我開車帶著楚方芳出發了。
“今天主要是見兩個人,”我一邊開車一邊對楚方芳說,“一個叫美雪,24歲,本科畢業,純粹為了金錢做了代孕媽媽;一個叫小芹,27歲,本科畢業,專門為代孕而北漂的!”
“都是本科畢業,”楚方芳一臉鄙夷地說,“這書都念到狗肚子裡面去了嗎?”
“你似乎很反感代孕媽媽?”我思索著問楚方芳。
“不是很反感,”楚方芳認真地說,“是特別特別的反感!”
“代人受孕,”我思索著說,“這是一個無論從法律上、道德上還是醫學上都備受爭議的話題:花上幾萬,就能讓別人為自己延續香火;出租肚皮,就能輕而易舉地賺到一筆不菲的報酬。由於它與社會道德和法律相背離,所以中國的供需雙方長期以來一直以隱蔽的方式進行交易。”
“肯定都反對吧!”楚方芳猜測道。
“不一定,”我認真地說,“有人贊成,認為這是在積德行善;有人反對,認為這是在製造罪惡。那麼,代孕媽媽到底是在孕善還是在育惡呢?等我們採訪完了,也就有答案了!”
楚方芳若有所思地看著車窗外。
我含笑不語。
中午時分,我和楚方芳來到了和美雪約好的朝陽公園。
朝陽公園位於朝陽區中部繁華地段,北至亮馬橋路,西至朝陽公園路,東至東四環路,南至朝陽公園南路。它是一處以園林綠化為主的綜合性、多功能的大型文化、休閒、體育和娛樂公園,是北京市重點公園和精品公園,也是北京市四環以內最大的城市公園。
“我叫美雪,”美雪一見面就微笑著對我說,“今年24歲。”
“很年輕,”我呵呵一笑,“看長相,像20出頭的大學生!”
“謝謝!”美雪微笑著說,“我有一個男朋友叫林遠,他和我在大學裡就相識相戀,畢業後我們一起來到人地兩生的北京城闖蕩。我們以為,憑著滿腔的熱血和激情,還有大學時獲得的那一大摞各種證書,我們一定會在北京出人頭地的。”
“來北京的人都是帶著一腔熱血和激情的!”我認真地說。
“是的,”美雪點點頭,“我們就是帶著滿腔沸騰的熱血和激情來的,然而,剛一到北京,這裡冷酷的現實就給我們來了一個下馬威:在蜷縮了三個月的地下室,啃了兩個多月的泡麵,還有投了無數次簡歷之後,我們終於相信,那些在校園裡曾經引以為榮的東西,原來在北方這個人才濟濟的城市,就像飄過眼前的一粒風中沙一樣,渺小又渺小。我們就像兩隻可憐的地老鼠一樣,在這個繁華的城市下面卑賤地生存著。”
“我剛來的時候也住在地下室,”我輕聲地說,“那種感覺真的就像地老鼠!再加上沒錢,心裡哪個鬱悶哪!”
“有一天,”美雪輕聲細語地說,“已經身無分文的林遠開玩笑地對我說,你瞧瞧我們混的,還不如人家一個代孕媽媽呢,人家管吃管住,混上十個月後還有十來萬呢!我哈哈大笑,開玩笑地對林遠說那要不要我也去當代孕媽媽,林遠起先一愣,隨之而來的認真表情卻嚇了我一大跳,他竟然煞有介事地在網上搜尋起‘代孕’這個一直在我們世界之外的陌生字眼。”
“代孕這個字眼對很多人來說都是很陌生的!”我附和道。
“陌生也沒辦法了,”美雪一臉無奈地說,“或許真的是因為我們慌不擇路了吧,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我一直如入夢境。我甚至在以為這只是我們窮途末路時開的一個玩笑,只是抱著好奇的心理去接觸時,那一大摞子一直讓我在北京四處碰壁的證書,在這個時候卻破天荒地地派上了用場。一個代孕網站的工作人員說,像我這種條件,在包吃包住之外,至少可以純收入13萬元!”
“13萬真不少!”我感慨地說。
“是的,”美雪一臉認真地說,“13萬哪!這對於已經走投無路的我們來說,簡直就是一筆可以從此改變命運的天文數字。我知道,我們太需要錢了,需要錢讓我們在這個擁擠冷漠的城市站穩腳跟,需要錢來維持我們這偉大的不顧一切的愛情。一想到這裡,再一想想林遠那幾乎要從北京打退堂鼓的眼神,我幾乎是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我欲語還休。
楚方芳若有所思。
“一切真的就像做夢一樣,”美雪語氣平靜地說,“從與中介公司聯絡,到面試和需求方會面,直到體檢、簽定協議,服藥、進行手術植入胚胎……這一切真的就像在夢中一樣。唯一讓我感覺真實的是,我停止了滿北京城的東奔西走,林遠也因此添置了一套光鮮亮麗的行頭,暫時搬離了那間潮溼陰冷的地下室。困境,似乎在眨眼間已經成為逝去的灰色影子,那粒給我們帶來金錢也帶著別人希望的種子,在我的體內開始孕育發芽。我唯一的念頭,就是早點結束這怪異的十月生活,然後和林遠在北方這個城市的陽光下繼續追逐我們的愛情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