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張口要再次鼓舞士氣,夏侯惇連忙低聲道:「孟德且慢。」
曹操轉頭打量了他一眼,正欲開口,忽的又有一軍自一旁竄出。
為首之人,正是他如今僅剩的幾個故人之一,也是如今他最大的敵人,幽州劉備。
馬上的劉備身著的依舊是許多年那副鐵甲,坐下也依舊是那匹黑馬。
舊甲,黑馬,故人。
如今早已不是少年人的兩人再次相見,卻是要分個生死。
劉備輕聲笑道:「孟德,別來無恙。」
驟然之間見到故人,曹操也不慌亂,只是隨手拍了拍甲胃上的塵土,「多年不見,玄德倒是風采如昔。可惜曹某如今卻是落魄的很啊。」
「當年雒陽初見,尚是少時。眨眼多年,昔年雒陽城中飲酒的故人,如今所剩,不過二三人而已。」劉備嘆息一聲。
曹操大笑,「可這當中大半故人,都是死在你手中啊,玄德。」
劉備只是笑了笑,「換了是你曹孟德,難道就會放他們一馬不成?」
曹操搖了搖頭,「既爭天下,自然便要做好身死的準備,至於死在誰的手中,又有何干系呢?」
他言語之後,抽出腰間倚天劍,劍指劉備,沉聲道:「如今勝負未定,玄德,我還未敗。」
接著他便親自斷後,指揮手下軍士朝著河流沿岸退去。
只要能渡河而過,渡過江東,他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劉備看著他們朝河岸撤去,也不追趕,率軍墜在曹軍身後。
曹操見狀,心中越發沉了下去。
換了他是劉備,絕不會放過自家這個生死大敵。如今劉備如此作為,只能說明一事。
果然,當他們來到河邊,原本停放在岸邊的船隻早已不見,只剩下滿地的曹軍屍首。
墜在馬後的劉軍逐漸圍攏上來。
劉備輕聲笑道:「孟德,你我相交多年。你的心思,這世上只怕未必有人能比我更清楚。我早已令人劫走了那些船隻,如今江夏大半城池,想必已經不姓曹了。」
曹軍聞言皆是震動,他們的家人如今多在江夏,江夏一失,便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劉備望向曹操,沉聲道:「孟德,何不早降?」
曹操稍稍沉默,片刻之後,他輕笑一聲,「玄德,你明知我不會降的。」
劉備笑而不語,他自然知道曹操不會降,他所說的要曹操投降,卻不是令「曹操」投降。
曹操微微低頭,望著手中長劍,笑道:「昔年霸王困於烏江,高呼非戰之罪也。我今日落魄至此,自然是本事不濟,可也並非是你劉玄德的本事遠勝於我。」
劉備稍稍沉默,隨後點了點頭,「孟德世之梟雄,我能敗你,既有人謀,也仗大勢。」
曹操轉頭四顧,望向剩下的曹軍,「我死之後,他們可能降?」
劉備笑道:「自然可降,我已早有安排。」
曹操笑了一聲,持劍在手,橫於項上,他看向想要上前的夏侯惇等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上前。
「我死之後,無須怨恨,本就是自求自得,如此而已。」
曹操又望向劉備,笑道:「來世重逢,定然要你做我的手下敗將。」
劉備笑了笑,「多少世,都是一樣的。」
曹操大笑一聲,橫劍而過。
劉備長吐了口氣。
他在這世上,再無對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