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襄陽,州牧府邸。
荊州牧劉表處理完今日的公務,出了大堂,信步走在遊廊中。
荊襄九郡,雖大半在長江以北,可其實已算不得中原之地。
此間風俗民情,大異北方中原。
劉表是地道的北方人,當年初來此地,單單是適應此地的民俗便用了不少時日。
看似大權在握,閒來無事的荊州牧步入後院,轉頭朝著園中望去,園中多花草,皆為南方所獨有。
他忽的嘆了口氣,如今即便是要他回到北方,想必一時之間也適應不得了吧。
劉表邁入園中,在石桌旁落座,抬手撫了撫桌上的灰塵與枯葉。
此時他心思已然飄遠,想起些這些日子的煩心事。
如今壓在他心頭的大事有兩件。
其中一事自然是中原的劉備。
想到當年那個醉酒做賦的年輕人,劉表不禁啞然失笑。當年那篇白馬篇,他如今依舊是記憶猶新。
他曾猜到這個勉強與他有些干係的年輕人會有出息,只是想不到會如此有出息。
如今天下諸侯,莫有能出其右者。
他對當年那個年輕人其實並無惡感。
只是人走到一定地位,個人的喜惡與否,重要,但卻也沒那麼重要了。
就像劉備未必厭惡他劉表,可說不得哪天他便要打到荊州來。
大勢之下,誰能不低頭呢。
不過此事怕也無用,不過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他總歸不能將辛苦經營的荊州拱手於人。
至於另外一事,則是名副其實的自家事。
此時有府中僕役引著一個文士樣貌的中年人走入園中。
劉表見了此人到來,起身相迎,笑道:「異度來的慢了些。」
中年文士姓蒯名越,是劉表手下最為器重的謀士之一,而劉表之所以器重此人,除了此人確實足智多謀之外,也因此人是荊州大族蒯家的當家人。
當年他劉表之所以能匹馬定荊州,便是多虧了蒯家,蔡家這些當地的世家豪族相助。
蒯越笑道:「家中有些事情,費心且費力,這才來的晚了些。」
劉表一笑,知道蒯越多半猜到了尋他來的目地。
他拉著蒯越坐在石桌前,笑問道:「異度應當知道我尋你來是何事了。」
這位在荊襄之地說一不二的大人物嘆了口氣,「我那二子,長子劉琦樣貌與我相似,故而我當初甚愛之。只是如今我那幼子劉琮也已長成,我也頗為喜愛,一時之間,心下難有決斷。」
蒯越笑了笑,沉默片刻,這才開口道:「按理說此是主公家事,越為外人,本不該多言。只是既然主公問起,臣便多說一句。」
「若主公百年之後,公子琦,可能安荊州?」
劉表沉默不語,明白蒯越此言的意思。
如今蔡家親近劉琮,即便是他日後傳位給劉琦,可那又如何?
在這荊襄之地,背後沒有世家支撐,即便給了他,他也守不住。
劉表嘆息一聲,「如此行事,總歸是覺得有些對不起我這個長子啊。」
有些話他沒說破,也無須他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