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西管子城內,城樓之上,兵戈整備,守軍各持刀槍弓弩,嚴陣以待。
守城大將甲胃與面上都是血汙,顯然是剛經歷了一場大戰還來不及休整。
身後銀袍已然變成血色的將領按劍在城樓上不斷走動,不時出聲鼓勵士氣,樓上守軍也多是帶著傷勢。
指揮守城的將領,正是之前率軍追擊張純等人的公孫瓚。
當日他率白馬義從追擊而去,以張純的本事自然不是他公孫伯珪的對手,即便殘兵尚且倍於公孫瓚的人馬,可依舊是大敗虧輸,被公孫瓚一直驅趕著東去。
公孫瓚原本已經大勝在望,可惜鮮卑丘力居突然在其中橫插一腳。
如今鮮卑雖然已經分裂,可勢力依舊龐大,丘力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此人率軍與張純等人暗中聯合。
鮮卑本就熟稔野戰,又是以多打少,加上以有心算無心,公孫瓚輕兵而來,即便白馬義從精銳,依舊是不能抵擋,大敗而去。
好在其後不遠有管子城為依託,這才讓他有機會暫做修整。
如今他被圍困城中已經兩月有餘,城中雖有些積攢的糧食,可如今被圍城中,坐吃山空,難免漸漸人心浮動。
公孫瓚向前走動幾步,雙手搭在身前的女牆上,極目朝城外看去。
城下旗幟連綿,遠望不見盡頭,一眼看去,人馬是城中守軍的數倍之上。即便他不顧城中之人,想要突圍而去也是難事。
公孫瓚苦笑一聲,看來鮮卑人還真是想要他這個“白馬將軍”的頭顱。
之前他在涿縣之時聞戰則喜,屢次與異族人熬戰,斬殺異族之人無數,使異族聞白馬將軍之名而懼之,想來這次鮮卑與張純聯合,也是想要除掉他這個禍患。
“都尉可是在為守城之事煩憂?”嚴綱自不處而來,“我方才查驗了城中的糧草,還能支應一些時日。鮮卑雖然勢眾,可只要咱們謹守城池,短期之內他們決計攻不進來。”
“事已至此,我倒不是為守城之事擔憂,畢竟最壞不過是城破身死,被他們取下我公孫瓚這顆頭顱罷了。
“只是一來可惜要你們陪我一起送命,我公孫瓚對你們不住。二來好不容易得來的建功立業的機會,不想功業未成,先遭此禍。難道公孫伯珪此生真的無緣功業不成。”公孫瓚復又嘆息一聲。
隨他前來的人中既有烏桓突騎,也有幽州兒郎,只是不論何人,都是曾隨著他在戰場上拼殺過的過命兄弟。
如今眼看著就要隨他一起葬在這裡了。
嚴綱見他消沉如此,開口勸道:“戰陣之上最是公平,男兒既然上了戰陣,生死都是自家事。”
“都尉也無須自責,我等本就是為建功立業才來從軍,最少跟著都尉,打異族也打了個痛快。再說事情還不曾到最後一步,說不得還有轉機。熬過這次,都尉還有再起的機會。”
公孫瓚笑了一聲,“還會有何轉機?咱們被圍困了這麼多時日,附近的縣城若是有救援之意,早就該到了。倒也怪不得他們。遼西本就人口稀少,漢家城池不多,如今鮮卑又擺出如此聲勢,前來相救分明是送羊入虎口,誰又會為我公孫伯珪搭上性命呢?”
說到此處,他目光飄遠,向東南望去,搖頭失笑。
“世上倒是有人會如此。”
“可惜他與你我,隔山跨海。”
“想來是來不及了。”
……………………
幽州,督亢亭外。
有數騎自遠處疾奔而來,許是連日奔波加上前幾日有雨,地上多泥濘的緣故,為首一騎驟然滑出數十步,差點將馬上之人掀翻在地。
馬上之人勒馬停步,翻身下馬,抬手拍了拍髕骨一側,重重的吐了口氣。
心中自問一句,他這個出身富貴的讀書人,有多少年不曾縱馬狂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