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斂起臉上的笑意,朝亭外望去,亭外草木已枯黃。
“再說,咱們也沒多少時日和他們空耗在此。”
田傢俬宅裡,今日只有田中和受邀而來的沉俊。
“不知田老尋我來有何事?”沉俊喝著熱湯,開口詢問道,“如今征討在即,我那營中還有不少事情需要準備。”
“田老也知道,那些軍中將校雖都是我一手提拔起來,跟著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可如今大家年歲都不小了,都是拖家帶口的人物,誰也不容易。”
“如今要隨著我上戰陣拼命,我還要好好安頓他們一番,最少不能讓這些兄弟在前方廝殺,還要擔心後面家中的安穩。當兵吃糧固然是為了保境安民,可也不能因此就忽略了家中不是?”
田中笑了笑,隨口道:“這次出征的錢糧我早已和各家之中湊好了,只多不少,過兩日就會送到你府中,至於如何安排那是你的事情,不干我等的事。”
他們這些地方豪族雖然和沉俊這些軍中之人相互勾連,可說到底還是以利益錢財為紐帶。
凡事皆以錢財開路。
沉俊每次“征討”都會從他們這裡得到一筆錢財。至於他所謂的“保境安民”,“多有損傷”不過是些用討要錢財的場面話罷了。城外的孫進本就與他們有所勾連,沉俊所謂的出征在外,也無非就是帶兵出城,在外駐留幾日便回返而已。
至於所謂的“多有斬獲”,這斬獲從何而來?
自然不會真的是山上的強人。
劉備想到了此處,卻是不曾與關羽說透,不然只怕今日沉俊便要死在國相府上。
殺良冒功,于軍中從來不是少見之事。
“倒是又勞煩諸位破費了。”聽聞田中之言,沉俊立刻又變了臉色,笑道,“不是某貪圖錢財,實在是軍中兄弟太多了些,又多是些貧苦出身,由不得某不如此。”
田中點了點頭,笑道:“我等都是做生意的起家,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之處,也知道沉中尉的難處,做事歷來都不容易。”
“只是如今錢財我等已然出了,不知沉中尉事情安排的如何了?那劉備在雒陽頗有些名頭,出戰塞北之事在幽州更是流傳甚廣,想來在兵事上還是有幾分本事的,你切不可輕忽。不然沉中尉一倒,咱們可就沒了依靠,只能任由此人拿捏了。”
“事情已然安排妥當了。”沉俊笑了一聲,“此人雖有名頭,可素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即便他有通天的才略,如今他帶來北海國中的人手終究有限,咱們哪怕是堆也能將他堆死。”
田中一笑,倒是也不覺得沉俊此話有錯,只是還是叮囑道:“那就和之前一樣,可將事情交給孫進等人來做,到時事成之後,咱們也可將事情推個一乾二淨。這些年孫進吞下咱們的錢財不少,也該他做些事情了。”
“只是事情真的要走到這一步不成?”沉俊還是有些遲疑,開口道,“殺害朝中大員可是重罪。若是那些小官也就算了,即便是殺了朝中也未必會理會。只是北海相坐鎮一方,加上此人在雒陽頗有些名頭,若是莫名折在此間,只怕雒陽那邊不會善了。”
“事到如今,沉君,難道你還心懷僥倖不成?”田中端起桌上的熱湯喝了一口,“此人並非那些為官一方只想撈些錢財的尋常人物。他是想在北海做出些事情來的。可北海之地是你我的地界,他想要在此做出事情來必然繞不過你我。”
“他要做出事情來,最快的法子自然是收攏人心。而收攏人心,無外乎就是讓那些尋常的貧寒之人有田可耕,有飯可吃。”他笑道,“可那些貧寒之人的田地在誰手中?在我手中,也在你手中。”
“即便你想要息事寧人,退上幾步,你以為他便會因此滿足不成?”田中將手中的湯碗放下,“自然不會,單單看此人來到之後所作的幾件事,哪件不是強硬至極?”
“再退一步講,你想改邪歸正,與他一道做個有為的好官。可你我手下,那些已然佔得利益之人,又怎會將已經吞下的利益再吐出來?”田中笑道,“所以如今咱們與他其實都沒的選了。”
“生死,只能有一個。”
數日之後,中尉沉俊帶城中守軍千人出城征伐城外齊雲山上的賊人,新任不久的北海相劉備帶人與之同行。
而就在大軍出城之後,臥病在家中多日的國傅周仁忽的大病好轉,從家中而出,直入宮中去拜見北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