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想過離開此地?”劉備笑道。
馮許站在日頭之下,微微仰頭,苦笑道:“確是想過此事。只是如今這個世道,離開這裡,又能去往何地?只能怪自家沒本事罷了。”
於他如今而言,最難的非是自家娘子時有反覆的病情,而是街坊鄰里之間的流言蜚語。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更何況是女子貞潔之事。
即便當著他的面他們不敢提及,可背後總是免不了要言語上幾句。
“你做的已然不差了。若是換了旁人,說不得早已休妻,將她趕出門去自生自滅。”
劉備拂去掉落在身上的落葉,“若是實在不曾有去處,不如去往幽州,一來遠離此地,二來我在那裡稍有根基,也能對你們夫婦有所照拂。”
馮許沉默片刻,這才開口道:“當日國相助我報仇之恩已然難報,如何能再受恩惠。”
“非是為了你。”劉備笑道,“也是為了你家娘子。”
他稍稍後仰,靠在樹下的陰影裡,“女子的貞潔,從來不在羅裙之下。今日之事本就不是她的過錯。”
“世道有錯,萬般惡意,不該施加在一個女子身上。”
“要怪,也該怪你我這般男兒無用才是。”
他隱在樹下,看不清面上的神情。
日頭之下,馮許仰起頭來,本以為自家早已流乾眼淚的漢子臉上有些溼冷。
屋舍之中,有婦人低聲啜泣。
院落之外,王溫後背貼在牆上,靜默無言。
………………
隨後王溫又與劉備拜訪了不少里民。
其中有不治產業的鄉里遊俠,劉備也能放下身段與他們同坐飲酒。
有年歲極大的鄉老,這個劉北海也能持以晚輩之禮。
按理說劉備如今身份貴重,已然算是執掌一方的大員。
只是這個王溫眼中的貴重人物,此時正手中拿著一個竹馬,與那些無父無母,被裡長安置在此處的幼童在院中相互追逐,看起來倒是玩的不亦樂乎。
王溫看著眼前之人,倒是一時之間分辨不出到底哪一個才是此人的真正面目。
………………
入夜,眾人返回國相府中。
王溫自所住的院中熘出,望著天上的圓月愣愣出神。
不久之後,有個年輕女子走到他身側,女子面貌尋常,只是那雙眼睛頗有靈氣,她叫陸杏,是國相府中的婢女。
“田老那邊來人催促了,咱們何時動手?”女子輕聲問道。
王溫搖了搖頭,“再等等,且不急。”
陸杏沉聲問道:“等什麼?如今那紅面漢子不在,正是你我出手的良機,機不可失。”
王溫只是抬頭望著天邊月色,輕聲笑道:“你也知我少年時讀過些書,今日見了咱們這位北海相所為,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句書上的言語。”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