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縣田氏的宅院之中,燭火通明,當地豪族齊聚一堂。
李家家主李吾起身在堂中來回踱著步子,越想越是氣憤,將手中瓷碗狠狠砸在地上。
眾人都知他性子暴躁,倒是不曾有人出言相勸。
“這劉玄德欺人太甚!我不信他不知那金光寺與咱們有干係。明知如此還敢動手,分明是不將咱們放在眼中。”
“更可惡的是聽說此人還將咱們送他的錢財都換了糧食,說是要賑濟那些窮人,想要藉此邀買人心。拿著咱們的錢財來做好人,真是不當人子。”
李吾餘怒未消,又拿起一個桌上的瓷碗。
“我這瓷碗可不是那些市井之間的尋常貨色,都是花了大價錢的。方才那個也就算了,若是這個也給我砸碎,那你可要賠償我一二。”田中坐在主位上,面色平和。
李吾惺惺然的將手中的瓷碗放下,埋怨道:“這又不是我一家的事情,你倒是半點也不急。”
“急能有何用?”田中將端在手中的瓷碗放下,“急便能解決此事不成?那劉玄德顯然是來者不善,哪裡是這般容易對付的,你莫要亂了陣腳。”
“田老說的是。”一旁的王家家主王藹也是開口勸說,“此事急不得,那劉備好歹也是朝廷派來的,而且此人在雒陽也有些名頭,不好輕易出手。”
李吾轉身落座,一掌拍在身下的座位上,怒道:“難道咱們就讓他欺辱了不成!今日他對付金光寺,明日說不得就要動你我的性命!再說咱們若是就這般忍下來,那其他寺廟之中的人該如何?”
田中笑了笑,沒有接話,而是轉頭看向坐在他右手的沉俊。
這些年他們這些豪族能在北海做大,還能以白衣之身壓制國傅周仁,自然與和沉俊沆瀣一氣脫不開干係。
沉俊沉默片刻,這才開口道:“這個劉備只怕與之前咱們對付的那幾個前來赴任的文士不同。”
此人能呆在這個位子上這麼多年,架空數任國相軍權,雖是在外刻意裝作莽夫,可自然不會真是個莽夫。
田中喝了口熱湯,笑道:“有何不同?莫非就因他是漢室宗親,身邊還有一群武藝不差的好手?”
“非是如此。”沉俊仔細想了想,停頓良久之後才重新開口,“此人性情似是極為古怪,對待趙善等人之時殺機畢露,對待那些鄉里之人卻是極為和善。”
“這又如何?之前幾任國相來之前不也是如此?自詡什麼道德君子,最後還不是與咱們一般無二。”李吾冷哼一聲。
沉俊搖了搖頭,“此人極言難明,有些不同,卻又說不出何處不同。”
“老夫當日雖與此人只見過一面,卻也有沉中尉這般感受。”田中收斂起臉上的笑意,“這般人其實我當年也曾見過。”
眾人都不言語,等著田中的下文。
“當年我曾到潁川走商,見過一人。彼時此人不過是個太丘長,如今卻已然是名滿天下的大人物。”田中目露回憶之色,“此人便是陳寔陳仲弓。”
陳寔自然是名滿天下的大人物,只是這些年他們卻從來不曾聽田中提及識得此人。
“陳寔此人於某些事上好商量,於某些事情上卻又極不好商量。沉中尉,是不是與這劉備有些相似?”
沉俊點了點頭,聽田中提及,這劉備確是與陳寔有些相似。
“如此一想,此人更是難對付了幾分。”田中笑了一聲,“不過無論如何,只要擋了咱們的財路,即便是陳寔親自前來,咱們也要將他踢走。”
“田老的意思是?”王藹問道。
田中笑了一聲,“再看看,看看這劉備還有何手段。若是實在容他不下……”
他望向庭外的幽幽暗夜,“昔年曾有田橫八百壯士,循義不偷生。我齊地,論豪壯之士,自來不在他燕趙之下。”
“若不能為我所用,那便只能除之。”
………………
國相府裡,劉備將編好的兩雙草鞋隨手遞給對面的賈詡和荀攸。
“到底是熟能生巧的本事,哪怕已然許久不曾親手做此事,此刻做起來依舊是熟練的很。在涿縣那些年,旁的不敢說,倒是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只要被我看上一眼,做出來的尺寸定然分毫不差。”劉備笑道。
賈詡將草鞋接在手中,倒是並無詫異之色。他在涼州也曾過過苦日子,這草鞋自然是常穿的。
而荀攸到底是荀家高門出身,草鞋此物他雖是見過,卻少有機會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