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祗還是那個棗祗,心中不憤便敢悍然出口,不然當初他在陽翟之時也就不會怒懟郭家人。如今雖然平和了不少,可到底性子還是不曾變。
劉備點了點頭,棗祇所言的土地兼併問題不過是老生常談。
自光武帝建立東漢以來,世家豪族歷來是尾大不掉。
即便是於光武建國之後這個東漢最為強盛之時都不曾解決掉世家豪族問題,其後的後來之人自然更是無法可想。
更何況自明帝之後,漢帝多是年幼便夭折,極少有常年執政之人。
朝堂之上內鬥不休,更是無暇顧及這些地方上的豪強世家,及後騰出手來,地方卻是已然中央勾連在一起,更是難以剪除。
或者說這些世家豪強已然融入東漢之中,成了東漢的一部分。
沉闔已重,病入膏肓。
“棗君也當知此事由來已久,非是尋常之事,如今既然提出此事,可有解決之策?”劉備笑道。
他已經隱隱猜到了棗祇的意思,畢竟眼前之人是首倡屯田之人。
棗祇沉默片刻,開口道:“祇確是有一法,只是與時不同,不知玄德敢不敢為了。”
“既然如今兼併已然不可避免,不如玄德以手中之利,將涿縣尚且在農戶手中的土地緩緩收入手中。然後將手中土地交給農戶耕種,定下租金。多買耕牛耕具,到了農耕之時可將耕牛等借與農戶,定時收租即可。”
劉備聞言之後抬腳捻著地上的碎石,也不言語。
棗祇也不催促,他也知道劉備要做出決定不易。
世上的聰明人不少,只是很多事哪怕明知是對的,可敢朝著正確方向邁出那一步的,古往今來,也只有寥寥數人而已。
若是劉備按他所說的來做,固然是能讓涿縣農戶好過一些,可也讓他與涿縣的世家豪強徹底對立起來。
世家豪族本就是以盤剝農戶獲利,若是被劉備將人和田地都收攏了去,他們又如何獲利?
如今劉備雖在涿縣之中聲望無二,又有張飛等人相助,只是螞多也足以咬死象。
若是換了旁人,即便是世家出身,只怕也要畏懼一二。
可他相信劉備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桉。
片刻之後,劉備輕聲笑道:“棗君所言有理,事情就交託給棗君了。至於錢糧人手一事,棗君自可與益德商議。只是還是要先緩緩圖之。備當日與棗君所說的四句言語,可是備的真心話。”
棗祇聞言而笑,“我果然不曾看錯玄德,我這就前去籌備。”
他和三人告辭一聲,匆忙起身而去。
“兄長真的要應下棗君此事?”
隨著棗祇走遠,張飛先開口,“如此行事只怕是要觸及縣中不少人的利益。別看他們如今對兄長唯唯諾諾,可也不過是表面功夫。”
“人為財死,何況是這些吃慣了人血之人。若是真動了他們的利益,只怕拼死也是咬上咱們一口的。而且若是大規模的收納農戶,到時縣衙那邊只怕也不好交代。”
三人之中,這個貌似粗豪的漢子其實最為心細。
關羽雖是不曾言語,卻也是面露憂色。他雖覺得棗祇所言之事確實是個好法子,可如今張飛所說的也有道理。
劉備笑了笑,“這些方才我自然也想過。其一,涿縣不小,可也算不得大,區區之地,豪強能有幾許?若是鬧事,那便殺雞儆猴就是了,剛好又能收納下不少財富。對待惡人,無須講什麼仁善道理,難道還想讓他放下屠刀不成?”
張飛點了點頭,兄長的言語倒是和他的心意。
真正的仁義應當用來對待仁善之人和弱者,而不是那些已然提刀的豪強之人。
仁義之人,不該被仁義框住了手腳。
“至於縣衙之中,所需的無非是這些農戶的口賦和算賦。若是被旁的豪族將這些人收攏了去,定然會隱匿人口。即便是不曾被收攏了去,和這些農戶催收錢財,也歷來是縣衙之中的麻煩事。”
“若是我收攏了這些人,只要咱們不隱匿人口,按實際上交,自然無事,說不得朝廷還希望咱們多收容些人。畢竟錢財不少,甚至要更多些,還能省下縣衙之中的不少麻煩。”
彼時世家大族多隱匿人口,朝中所能收上來的賦稅也因此銳減不少。
世家豪族越發富有,而天子越發窮困,想來也是日後靈帝賣官的緣由之一。
劉備笑道,“如今咱們酒水的生意不差,倒也不在乎這些小錢。”
也不是劉備說大話,如今他財大氣粗,確是不在乎這些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