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市之中,兩人牽馬而行。
關羽一手牽馬,另一手則會不時掀起外面的舊衣,摸向套在裡面的那身新買的青衣。
其實新衣也值不得幾個錢,只因是兄長所贈,故而他格外愛惜。
劉備則是還在想著今日臨去時賈詡的言語。
賈詡之意倒是不難明白。
史阿是雒陽城中出名的遊俠,賈詡之意無非是要他招徠史阿。
若是史阿能為他所用,那史阿手下的遊俠自然也會順理成章的為他所用。
世上游俠分兩種,一種是一些小門小戶的世家豪族出身。這些人的身世門第雖是比不得那些豪閥大族,卻也算得衣食無憂。偏偏又不安於現狀,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為求功名,他們習刀劍,讀謀略,投身於如袁家這般的大家族,以求謀個出身。這些人往往不會親身上陣搏殺,而是周遊各地,尋世家豪閥而依之。
與其說是遊俠,倒更不如說是如昔年蘇秦張儀那般的策士。
欲以口舌之利鼓動天下。
如今袁紹深藏雒陽之中,深居高臥,招納英豪,名士豪俠往來不絕。
其中自然有何顒這般的天下名士,而那些投靠袁紹的所謂雒陽遊俠,就多半是這些人。
另一類則是出身閭左之人。家世貧寒,整日裡衣食無著落,靠著身力氣,或者學了些拳腳,混跡在市井之間,各般活計也做,為人出頭,替人尋仇,為的是求一口飯吃。
至於其中稍有本事的,多是投身於豪富之家,也就成了人們口中的劍客。
輕劍遊俠,悍不畏死。
世家豪族之中的死士也多是這般人。
史阿手下的遊俠自然是後者。
常年混跡在金市之中,以護衛周全之名,向市中的商販收些銀錢。
通常只要他們不是做的太過,朝廷之上也不會太過苛責。
雒陽者,天下帝都。
日光所及之處,需要恢宏寬闊的宮殿,需要衣冠楚楚的滿朝公卿,需要朝上朝下的一片頌聲。
可日落月出,月光所及之處,也需要這些躲在陰暗之處的過街老鼠,來為它們清理那些不可為人之,不該為人知的“淤泥”。
歌舞昇平之下,總要有人來做那些髒事與累事。
而且這裡到底不是以俠武亂禁的長安武陵,這些遊俠也不是世代豪富的武陵少年。
翻不起什麼風浪來。
“兄長,咱們到了,此處便是那史阿的居所。”關羽喊了一聲。
劉備這才收回心思,抬眼打量,見眼前只是一座簡陋小院。
門前有一棵彎著腰的柳樹,此時樹下落葉殘枝滿地,顯然已然許久不曾有人打理。
而小院的牆上更是多處落灰,平添了一股破敗衰落之感。
他看向關羽,有些疑惑,史阿好歹是雒陽豪俠,便住在這般地方不成?
“雲長,史阿確是住在此地?莫不是尋錯了地方?”
“這確是史阿的住處。此人雖是市井豪俠,可頗為重義輕財,平日裡所得錢財雖然不少,可大多都用來賑濟那些跟隨他的遊俠。救危扶困,故而此人才能在雒陽城中極得人心。”關羽應道。
劉備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此人如此行事,倒是與他在涿郡時行事有異曲同工之妙,難怪能成為雒陽豪俠。
賑危扶困,布恩施財,說起來容易,可一來市井之人錢財所得本就不易,故而重利輕義之事其實極為多見。所謂豪俠,斂財之事多,而散財之事少。史阿能捨了錢財,自然是極為難得。
其二,施恩之時也要掌握好火候,輕則無用,重則會讓人有被輕辱之感。
故而常有鬥米恩,升米仇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