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道:“天下楷模袁本初,也欲與人爭鋒?看來這曹孟德有些意思。”
所謂天下楷模,自然是市井坊間流傳的戲言而已,與袁術的路中悍鬼一般,在雒陽之中流傳頗廣。
袁逢倒是不以為意,想來這個名頭無非來源於兩者。
其一,確是世人對袁紹的讚譽,那自然無話可言。
其二,則是宮中宦官如趙忠等暗中出手,想要以此暗毀袁紹的名頭,要知道上一個身負天下楷模之名的,是被抄家滅族的李膺。
雖有大名,卻是死於黨錮之禍。
不論為其中哪一個,袁逢以為憑著袁紹的智略都能自行解決,無須他牽掛費心。
“曹操有急智,人才難得,非為尋常之人。”袁紹開口道:“只是操雖有才,然紹足以御之,使為手中利刃。”
袁逢緩了緩,這才重新開口,“咳咳,本初倒是半點也不藏私,你有心即可。”
“不想這次本初之見倒是與我相合,真是難得難得。”袁術在一旁嘖嘖稱奇。
袁紹看了他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袁術向來與袁紹不和,他從來都看不起袁紹的出身,自古嫡庶有別,長幼有序。
他這個嫡子如何看的起袁紹這個庶子,只是袁紹一直對他忍讓,反倒是袁術一直以來針對袁紹,倒像是一個小孩子耍脾氣的玩鬧一般。
“你們兩個真是瘋了。本初,公路年幼不曉事,你也不曉事不成?如今宦官的權勢又豈是咱們能招惹的?若是惹惱了他們,咱們袁家就要敗在你們兩個手上。”
“我袁氏一門走到如今並非易事,小兒無知,空言大事!”
袁紹看了袁隗一眼,“叔父志大而膽小,素來成大事者,焉有左思右想,狐疑不決之人?袁家四世三公之名得來非易,豈可畏懼生死,坐失人望?”
袁隗怒道:“本初,自你來雒之後,袁府之外車馬不絕,每日往來應和,坐收人望,莫非以為旁人不知不成?中常侍趙忠數次來詢。其言曰:袁本初坐作聲價,好養死士,不知此兒終欲何作!若非我為你從中盤桓,自怕此時你早已死在獄中,如何還能在此大言不慚?”
他還欲再言,卻被袁逢抬手止住。
“次陽不必再言了。如今看來你我都老了,袁家新一輩已然長成,縱然明日西去,我無憂矣。”
袁隗一驚,“兄長,切不可出此不吉之言。”
袁逢咳嗽幾聲,“次陽啊,我的身子如何我自家最清楚。即便再如何強撐,也是撐不了幾年了。我若西去,袁家的事情還要靠你支撐。”
“兄長勿憂,有隗在,定保袁家無礙。”
袁逢已經將話說到這個地步,袁隗自然也只能先應下來。
“咳咳。”
袁逢咳嗽幾聲,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接著隨意瞥了一眼,有血珠點點。
袁逢也不在意,繼續道:“次陽你才小而志大,日後當家做主之日,莫要強求讓袁家更近一步,不然只怕會迎來滅頂之災。”
袁隗點頭稱是,只是面上神色有些不以為然。袁逢自然有所察覺,只是卻未再告誡。
這些年他對這個兄弟的告誡不算少了,可惜志大而才疏,又聽不得人勸告,那日後如何,便只能看他自家了。
“本初,公路,同為我子。公路性急,有古遊俠之風。本初寬厚,足以持家。日後……”
袁逢又是咳嗽數聲,“日後你們若是你等兄弟齊心,則我袁家無事不可成。若是你等離心離德,則必敗我袁氏家門矣。”
“叔父安心,紹必與公路和睦相處。”袁紹拜道。
“嘿,阿父且安心,術以後忍讓些本初就是了。”袁術笑道。
袁逢強撐著起身,身形微微顫抖,他身手按住身側的木桌,這才安穩站立。
他沉聲道:“我袁家累世公卿,四世三公的名頭所來不易。天下敬我袁氏名門。只是樹大也會招風,日後會如何,皆在你們了。”
屋外落葉飄零,雒陽要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