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的年輕人更喜歡和嚮往大城市的生活,但老一輩的人才明白,祖屋存在的意義不是在居住上,更多的是一種傳承的孝道。
根兒在哪兒,哪兒就是你可以值得回的地方,說得文雅一點那就是你永遠可以信賴和生存的港灣。像母親的懷抱於嬰兒一樣,安全與溫暖。無論你在任何地方受到了委屈,甚至與天下離經叛道,祖屋能給你的,你花錢買下的豪宅永遠給不了。
楊柳莊、三里河、小羊溝......這些地名代表的是一群有根兒的人。這是一種城市人的悲哀,幾乎沒人可以守住三代的老屋,我家在金城、我家在江都、我家在南雲,但那真的是你的家嗎!!
雖然山谷的進出路就兩條,但有錢就好辦事,去山下的鎮上把材料買好,商家送來也很快,也就是船多跑幾趟。
修繕祖屋的過程,葉天民和彭軍作為為數不多的青壯勞動力,當然每天的工作更多。
來幫忙的村民最開始還討論每天的工錢,知道了葉天民並非這家的後人或者親戚,純粹是來借住的人。後來再沒有人提錢的事,反而各家還帶點特產什麼的過來,中午也就不用主人家那麼累和操心了。
這些,葉天民都一一記在心裡,來這裡的勞動對於他而言,不是體驗,而是逐漸的從中有了感覺,似乎在找尋一種記憶。
他怕自己忘了,忘記了穿越前老家的爺爺奶奶,忘記了偶爾回一趟老家,戴老眼中那掩飾不住的喜悅。這讓得葉天民的幹勁特別大,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修繕自己家的祖屋一樣。
他不是那麼喜歡商業競爭的關鍵,就在於一幫人對利的重視和使用的手段超乎了人性善良,為了利益可以說去做的事簡直不可想象。
各種因利而產生的人情冷暖,不是他喜歡的。
而修繕老人家祖屋這段過程裡,反而是一種心境的自然,他不喜歡稱之為“昇華”,更應該準確的說是“迴歸”,迴歸人性的善。
但這種善是需要保護的,儘管老人家的居住地是四方山旅遊景區的後山,旅遊的景點開發並沒有延伸過來,可是誰又能知道什麼時候就延伸過來了呢!當人們開始獵奇,再艱難的道路也會有遊客願意去冒險。
到底經濟發展是破壞再重建,還是自然的生長呢!這原本清涼的河水,夏秋之際漫山的風雨蘭,還能存在多久呢?
後世所看到的一幕一幕,實在是令葉天民感覺到寒意上湧,還帶些悲涼。
自從來到這個山谷之後,一天一天的修繕老人家的祖屋,讓他愛上了這種生活,就連彭軍的話也開始多了起來。完工那天,是拉法219年1月20日了,老人家前一天就坐船出了山谷,回來的時候帶回半扇豬。
還抱歉的對葉天民說:“家裡剩他們老兩口,就養了一頭豬,是等過立春節日的時候孩子們回來殺的。”
葉天民想要安慰兩句說不介意,可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他不知道該怎麼來回答老大爺。
那種最質樸的話裡透出的情感和當初方振海何其的相似,但他對此毫無辦法,甚至連擔憂今天修繕的祖屋大概還不能持續到他含笑面對祖先的時候就可能不見了。
原本世代生活的寧靜最終變成世人前來旅遊休閒的好地方,而誰有能知道或者記得這原本屬於這附近幾家人世代生活的地方。
所謂的大局觀,在某個程度上就是損害了一些弱小人的利益來完成別人的利益。對?錯?真有這樣的對與錯的判斷嗎?
完工哪天的中午,附近的人都來了,放了鞭炮。半扇豬肉、河裡的魚、土裡新鮮摘下的蔬菜,擺滿了有些陳舊泛著油光的兩大桌。而女人們卻都站在一邊端著碗,在人和人的縫隙中伸出筷子。
雖然葉天民並不認為應該這樣,但女人們似乎習慣了這樣的酒席就該站在旁邊,特別是這些女人的年齡都不算小,沒有年輕人的思想,她們很守舊。
孩子更是沒有上桌的,在院裡端著碗四處的奔走,彷彿吃不是重點,玩樂才是第一。
彭軍也喝酒了,還喝了不少,這一天的彭軍第一次沒有顧忌任務和身份,喝多了。葉天民同樣也喝多了,但戴老的高興他看在了眼裡。
這些日子的勞作,原本早已經消失了老繭的手磨破了皮,也磨破了他的防線,他想家了。不是“葉天民”的家,而是那似乎不太可能回去的自己的家。
那一夜,下起了小雨。入冬的雨冰冷如絲,輕柔卻直沁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