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之患眼看就能解決,他心情大好,便向老李問及借宿的陳劍臣的情況,老李自然如實回答。
李鼎擼一擼雪白的鬍子,道:“既是遊學書生,該當請上堂來喝茶敘話,你且去看看,如其還沒有安歇,便請他過來。”
他退休多年,但一向喜歡提攜後生俊秀,也曾資助過不少貧寒書生。眼下心情舒暢,便想與陳劍臣見一見,看其品行才華如何。
沒過多久,陳劍臣便隨著老李走上堂來,朝李鼎見過禮。
寒暄一番後,陳劍臣坐下來喝茶。
凌風真人瞥了他一眼,見其衣裝樸素,雖然長著一副好皮囊,但最多就是個貧寒書生,在如今王朝之內,遍地都是的貨sè,當即就有幾分不耐。他堂堂一位青城山的修道之士,可不願聽讀書人那些掉書袋子的廢話。
“留仙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
李鼎笑呵呵地問道。
陳劍臣倒沒有隱瞞的意思,回答:“小生本為江州明華書院的生員,méng得學政大人和橫渠先生的抬愛,聯名推薦,當下要奔赴京城進讀國子監。”
啊!
李鼎一口濃茶嗆在喉嚨裡,差點被噎著了——他退休已久,只一心在家中養老,頤養天年,訊息蔽塞得很。本以為陳劍臣只是一個外出遊學的普通書生,哪裡料到對方會是國子監的準監生。
並且還是橫渠先生推薦出來的!
李鼎的臉sè驀然有些yīn沉——他當然知道橫渠先生,不但知道,而且認識。不過彼此儒家學派不同,他隸屬正統禮派,對於橫渠先生的新學一向嗤之以鼻的。想當年,在京城席會,他還當面和橫渠先生辯論了一番,爭得面紅耳赤的,最後灰溜溜敗下陣來。
這一敗,被李鼎視為平生的奇恥大辱。
萬萬沒有想到今天,橫渠先生的弟子會借宿到自家上來。
——其實陳劍臣哪裡算是橫渠先生的弟子?他們之間連面都沒有正式見過呢。至於李鼎和橫渠先生之間的恩怨,就更加毫不知情了。否則,他也不會託底坦言相告。
不過從李鼎的立場看來,橫渠先生大力推薦陳劍臣進讀國子監,這待遇可不是一般弟子能享受得到的,起碼得是親傳弟子才行。
古言道“父債子還”,同樣的道理,師傅的恩怨,也該由弟子承擔。
“原來是橫渠先生的高足……夜了,你還是回房休息去吧。”
聲調冷淡,再沒有了好聲氣,若不是顧及禮儀顏面,當場趕陳劍臣出mén去的心都有了。
此時陳劍臣還來不及端起茶來喝呢,主人便要逐客,算是很不客氣的行為了。他心中有些納悶,不知好端端的,李鼎為何就突然翻臉了,難道是……
幾個可能xìng的念頭快速閃過,最後捕捉到了某些線索,腹誹道:就算你和橫渠先生有舊怨,也用不著翻臉比翻書還快吧!
咱這算膝蓋中了一箭否?
&nén戶學派之見,實在根深蒂固得要命,有時候簡直不可理喻。鬧得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的情況都比比皆是。
廟堂之上,是個大漩渦呀!
無奈這情形,又無法和他認真計較,唯有起身告辭。
等陳劍臣走後,凌風真人問:“老官人這是……”
李鼎道:“無它,老夫一派,和那橫渠先生頗有些不同的。”他沒有說透,畢竟凌風真人乃是出家人,不涉足這些,不會有多少興趣傾聽。
廟堂中的傾軋,太複雜,很多東西本就無法說清楚明白的。
凌風真人呵呵一笑,不再多問,繼續喝茶,等待時間的過去。
風雨猶然不休,陳劍臣回到廂房中,嬰寧睜開眼睛,有些驚奇地問:“公子這麼快就回來了?”
陳劍臣lù出一絲苦笑,一攤手:“被人趕回來了。”
“什麼!”
小狐狸霍然而起,大眼睛圓睜。
陳劍臣便把經過粗略說了一遍。
嬰寧聽完,嘟囔道:“這老官人也忒小氣了,不識好人心,咱們還想找機會幫他解決麻煩呢……公子,要不我們現在就走吧,不需要受這窩囊氣。”
陳劍臣道:“也罷,又不是一定要住在此處。收拾好東西,這就告辭去吧。”他不好當面發作,卻不代表他是個老好人脾氣,任由別人歧視奚落而忍氣吞聲。
很快嬰寧就收拾好了東西,兩人出房,徑直上廳堂請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