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熙天,帝京。
被墨天微狠狠奚落了一頓的昊辰尊者狼狽地離開了鳳清城,回到燕王府之中。
當代燕王乃是他的師尊,在葉氏皇朝之中位高權重,但是修的卻是無情道,即便是徒弟,在他看來也與陌生人無異。
昊辰尊者坐在高樓窗邊,有清風夾雜著落英吹入樓中,他的目光不自覺地移到了窗外。
窗外,是佔地極廣的燕王府,數座小山立在府中,有云霧遮蔽,恍惚間也好似真正的山野一般。
但誰都知道,這些不過是燕王隨手堆出的罷了,看似靈氣盎然,其實全是仰仗帝京下的聚靈陣源源不斷地輸送來濃郁的天地靈氣,與真正的仙家福地差距甚遠就連燕王自己也不喜歡居住於此,長年在他的洞天之中閉關不出。
就像他與景純劍尊一樣,看似都是彼此勢力之中的絕世天驕,實際上他如今……不過是浪得虛名,而景純劍尊卻是真正的天人之姿。
昊辰尊者緩緩收回目光,靜靜注視著眼前清透的茶水。
最初聽見景純劍尊對自己的那番評論之時,他是憤怒至極的,覺得對方對他的處境根本一無所知,不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可那句“我沒必要知道”卻像是一盆兜頭澆下的冰水,澆滅了熊熊燃燒的怒火,讓他近年來頗為昏聵的腦子為之一清。
是的,他的艱難與不幸,和對方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憑什麼站在受害者的立場上職責對方?
他錯了,大錯特錯。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昊辰尊者便覺得萬分羞慚,一時間難以面對那張冷漠的臉,才會狼狽逃回帝京。
此時此刻,再想起這件事情,他心中只剩下濃濃的悲哀。
在葉氏皇朝剛剛接下景純劍尊的約戰帖,預備甄選天驕應戰時,他心中滿是激動,因為他早就聽聞墨景純的名聲,有意與之一戰奈何對方行蹤成謎,他一時間也沒找到機會。
為了爭取到這個機會,他付出許多努力,最後果然在眾人之中脫穎而出。
那時候,他只以為這是他的機緣,可誰又知道,這哪裡是機緣,分明是噩夢。
初時還好,他有幸被召去皇朝的數個頂級秘境,或是歷練,或是使用寶物,他很快便突破到了分神中期。
但沒過多久,情況就改變了,皇朝的大能竟不知對他用了什麼秘術,讓他的修為再度暴漲,短短數年便摸到了分神後期的邊須知,他在分神期的感悟尚且不多,如何能有這等進步速度?
也正是自那以後,昊辰尊者發現他的一個分神發生了詭異的變化,竟要與他爭奪這具肉身的主控權!
這正是分神期最可怕的危險之一,分神代表著修士的不同方面,可以說是多重人格之一,一旦本尊無法約束分神,那便會被分神奪去主控權,性情、習慣等都會隨之大變。
昊辰尊者這才明白那位大能究竟做了什麼。
那位大能並沒有對他用什麼消耗他天資底蘊、斷絕他未來道途的辦法,而是以寶物滋養他那一個個分神,又給了他其中一個分神一門高深傳承用的還是灌頂一類的手法,無須那分神鑽研學習,直接便能掌握。
那分神與他本尊性情天差地別,幾乎可以說是完全不同,獲得強大的力量之後便不安分了。
如果分神成為了本尊,那這種行為是違規的;但若是分神依舊是分神,那這種行為就在規定範圍之內這是一個完美的擦邊球。
昊辰尊者不想從本尊變成分神,自然要拼命與分神作對;那分神為了在本尊的手下保全自我,又會發了瘋一樣吞噬其他分神增強自身這種情況下,他的實力想不提升得快也難。
昊辰尊者心中清楚,這正是葉氏皇朝所希望的。
最初,他們或許並沒有對取勝抱有什麼希望,但是隨著景純劍尊遲遲不現身,他們便生出了別樣的心思,所以才有了他的不幸……
他該怪誰?
或許歸根結底,只能怪自己,自投羅網……
現在想來,當初他以為自己勝過了靖王、妙善公主與永禎尊者,其實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樓外,明媚的陽光漸漸被陰雲遮掩,清風夾雜著水汽吹入樓中,又是一場綿綿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