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安蔻需要學習的遠不止是“黑暗”能帶給人們的痛苦,但是其他的與之相比都顯得不是那麼的重要。在克伊爾德看來,她應當先記住拿刀的危險,才能夠保護住她自己。
所以在記下克伊爾德給她的教誨之後,碧安蔻便繼續問起了別的問題。
比如說,尤拉反對這件事可以理解,但是為什麼其他人又反對尤拉;再比如說,為什麼克伊爾德會認為華韶對他們說的話是想要保護他們。
“因為尤拉·吉奧內的想法太天真了。”克伊爾德干脆地說,“如果她像華韶那樣,是從收穫不成正比的角度去思考的話,還有一定的說服力。但是她只是單純從‘這個行為是不好的’這種角度出發,而且按照他們的意思來看,過去發生的某件事情還在持續地影響著她。作為她的同僚,他們一定不想看她總是被一些糟糕的事情給困住。”
克伊爾德看了看碧安蔻,思考自己該怎樣能夠將“舊事帶來的創傷”這種概念灌輸進她的腦袋裡。當然,碧安蔻自己的經歷就足以說明這一點,但這樣對少女來說也同樣會是一個“創傷”。
“如果受過了傷害,並且給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便傷口好了,你還是會在很長時間裡都畏懼那種疼痛感。”克伊爾德斟酌著向碧安蔻解釋,“比如說,羅賽特的家裡人為了奪走家族的財富與權力而舉報羅賽特,讓她進了監獄,所以她就會對她的家裡人非常敏感,不願意再相信他們的哪怕一個字。”
這個舉例與他想要說明的有著微妙的偏差,但是碧安蔻看起來像是明白了什麼。
“我大概懂了。”碧安蔻用手指撓了撓頭,“是不是就像,我不喜歡黑屋子一樣?因為那會讓我覺得我回到了監獄,呆在小小的屋子裡,什麼都做不了。”
克伊爾德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嘆息,少女終究還是想到了讓她痛苦過的生活,但好在她並沒有為此而歇斯底里。
“對,沒錯。”他摟住了碧安蔻的肩膀,給予她無聲的安慰與支撐,“而且,如果要放到我們正在討論的話題上來,那麼就相當於我們想要把羅索斯的人關進黑屋子裡,而你因為想到了自己的經歷,所以不想要再看到或者知道有這種事情的發生,進而阻止我們——即便你自己也知道這兩者完全不同。”
碧安蔻眨了眨眼,把腦袋倚在了克伊爾德的胸口。
“我好像能稍微明白那麼一點點。”她輕聲說,“如果我把自己想象成要被關進去的人,我會害怕。華韶說,尤拉要比很多人都容易感覺到別人的情緒,是不是她就總是會把自己代入到別人身上呢?”
克伊爾德之前倒是沒有聽說過尤拉的這一點“特別”,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她那樣激動的反應倒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碧雅,如果是你的話,你會阻止我們嗎?”
黑髮的少女在意料之中地搖了搖頭。
“克伊和大家要做重要的事,既然克伊都這麼決定了,那麼克伊一定是有道理的。”她認真地說,“我只要不去想就好了,又不是把我送回監獄。”
略帶孩子氣的發言讓克伊爾德露出了微笑,他揉了揉碧安蔻的發頂,在她的頭髮上落下輕輕一吻。
“而尤拉·吉奧內是一個家族的首領,她本應該比你更明白這些事情的重要性,而且也不應該將自己的私人情緒帶進來影響決定。”他懶散地說,“但是,她任由自己的過去佔據她的思想,進而試圖左右其他人的判斷,這就是一個不合理的行為。為了讓她不要越陷越深,那些人才會堅定地去反駁她,讓她能夠用最快的速度脫離出來。”
碧安蔻發出了意義不明的嘆氣聲。
“她剛才一定很難受。”少女這樣說著,“尤拉很喜歡摩爾菲,她總是會跟我說,摩爾菲的大家都是一體的,每一個人都很重要。但是萊特指責她瞧不起摩爾菲。”
“你認為那是哈克·萊特的真實想法嗎?”
碧安蔻搖了搖頭。
“他想刺激一下尤拉。”她若有所思地說,“但是尤拉跑走了……”
“因為她一時間不太能接受這樣激烈的方式。”克伊爾德介面說道,“但只要她冷靜下來之後能夠好好地思考,她就知道萊特的真正的用意。”
“但他還是太過分了。”碧安蔻鼓起了臉,“尤拉年紀還小,怎麼可以那麼跟她說話呢。”
由眼前的少女說出來這句話讓克伊爾德產生了一種怪異的荒誕感,但她確實沒有說錯。尤拉·吉奧內確實要比碧安蔻小一兩歲,但是他仍然下意識地覺得碧安蔻才是年紀最小的那一個——和傭兵團裡那個叫做伊莉安的小姑娘半斤八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