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S城稀裡糊塗、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西野總算養足精神了,到了週日下午三點多,該去車站趕班車進大山裡面去了。
西野懷裡幾本用塑膠袋包好考公務員的書,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望著窗外的一個賣滷菜的小販出神。
“滷菜,滷菜,正宗的滷菜 ——”小販一邊喊,一邊忙著給顧客切裝滷菜,他身邊的女人看上去至少要比他年紀大78歲以上,只管看場就可以,非常熱情地招徠顧客。
滷菜是剛剛出爐的,還冒著熱氣,香噴噴的,西野有點咽口水了。週日他所在學校的食堂是不開餐的,沒有地方晚餐吃的,附近也沒有什麼菜可以買,連一家小飯館都沒有,只能夠吃老乾媽下飯了。
西野翻了翻乾癟的錢包,只有200多塊了,抿了抿嘴唇。
“老闆,一隻滷烤鴨多少錢?”旁邊一個30歲上下的扒開人群擠了進來,孃的,那傢伙不是別人,正是西野學區的督學鄒利名,頭髮油光可鑑,蚊子踩在上面都會打滑摔跟斗。
鄒督學師範畢業,年紀輕輕就是高階職稱了,原戶籍和西野還是一個鎮的,不過西野對他印象很不好。
當初S市教育局給西野開的調令是白雲鎮中學,西野以為一個自己本科生,不用送禮無論如何也會留在鎮上教學的。
可是西野想得太天真了。督學憑著手中的一點點權力,在鎮內可以任意人事任免和調配崗位。據說一些老師過年不給他拜年,他都記在心上,雖然表面上客客氣氣。
西野一同來白雲鎮學區報到的幾個中專、非正規院校畢業的教師,向鄒督學表示了下意思,他們幾個上午去了一所比較偏遠的學校,下午就回到了鎮中學。
西野被調往最遠的鄉中學,在鎮上等班車,恰好看到那幾個比他學歷低的教師又乘車折了回來,揹著被褥進了白雲鎮中學。
西野的肺都給氣炸了,忍不住在街上罵開了:“鄒利名,我操你妹,竟然玩花招給老子看!”
沒有想到督學正好從辦公室出來,聽到了西野對他表示強烈抗議的話,也不惱怒:“老鄉,那是你運氣不好。他們幾個去了水心寨學校,那裡人滿了,自然就回白雲鎮中學了。”
“我沒有你這個老鄉,老子和你無冤無仇,為何要耍我?”西野拳頭握得咯嘣咯嘣的響。
“不是我不想幫你,是你自討苦吃。在我的地盤我就是老大,你懂的。這樣吧,現在也沒有進大山的班車了,明天我聯絡下朋友,開車親自送你去學校。”鄒督學拍拍西野的肩膀。
“不用了,我有腳,自己會走!”西野從行李箱下抽出一根三節棍。
“你想幹嘛?”鄒利名以為西野要揍他一頓,不由倒退了幾步。
“沒想幹嘛,我拿三節棍扛行李啊!我如果要襲擊你,你早就趴下了!我奉勸你一句,以後對那些沒有阿諛奉承的教師最好別打擊報復,否則你會被砍死的。”西野扛著行李慢慢走出了白雲鎮。
那天西野走到學校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接他的是一個35歲上下的男老師傑克——一個痛恨鄒利名、教學非常棒的化學老師。
傑克告訴他:“每個報到的教師都有一個紅包。”
西野大喜:“那我也有份嗎?”
傑克說:“下午開會時校長表態,說你三天前沒有按時報到,不能發紅包給你。”
“孃的,三天前學區都沒有分配崗位,我去哪裡報到啊!”
“學校決議有點過分,第一次來上班就享受不到學校的福利,彩頭不吉利。”……
西野向學校校長提了幾次,最終還是沒有得到那個屬於自己的紅包,儘管只有100元。
到學校的第二天,督學打來給校長說,水心寨學校一個教英語的女老師伊珺不答應教三個班的英語,該校無法開展工作,校長只有上報到學區。鄒利名也擺不平這事,下不了臺,務必要西野去給他滅火。
“不去!鄒利名就是一個流氓。有難了就想到了老子,我又不是消防隊員。”西野拍著桌子說。
“西野,你不去,我也不好交差啊。鄒利名是個公報私仇的小人,你就幫幫忙唄。”
“說了不去就不去,昨天我才走了幾十裡山路,今天又要我下去,把我當猴耍啊!”
“我的小祖宗欸,我騎摩托車送你去學區總行了吧?”
“那開學報到的紅包給不給?”
“給,我私人給你還不行嗎?”
“什麼時候給,就什麼時候去。”西野懶洋洋地躺在藤椅上。
“小西同志,作為一名共產黨員,應該吃苦在前,享受在後。”
“我半年都沒有交黨費了,已經自動脫黨。”
“校長,鄒利名又打電話來了,要你和西野儘快去鎮上。”羅援愛走進了西野的房間。
“哦,知道。”校長嘴皮子都磨的起繭子了, “不要磨嘰了,鄒利名督學不好惹,我得罪不起,也惹不起。”
“那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你告訴鄒利名,想要我下去,有一個條件:明年春季開學我要去白雲鎮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