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之下,杭州城說什麼的都有。其中尤以佛誕的說法最為流行。因為佛爺總共有三萬兩千位,光中國人常信的就有三千位,平均每天都有百十位過生日,所以每天都會有一百多個“佛誕”……
這場混亂的肇事人卻沒悔悟的意思,趙興正興致勃勃的爬上鍾臺,觀賞著新鑄造的大鐘,他遺憾的嘆氣搖頭:“青銅鐘,聲音還是不夠響亮……早知道,我該搞一個紫金鐘,那玩意更響。缺什麼,咱家都不缺銅,是吧!”
趙興的家人都已聞聲趕來,阿珠聽了這話,顰起眉頭勸解:“官人,不可過於張揚。拿紫金做鍾,人還不傳的沸沸揚揚,恐怕我家日日不得安生了……”
陳伊伊補充:“是呀,是呀,盜賊聽得了,不得排著隊來我家。”
趙興嘿嘿訕笑,然後滿意的看著即將竣工的莊園,見到趙琴兒站得遠遠向這裡打量,他惡趣地問:“聽說詹邈那廝住的房子有六千平米,蓋的莊園連箭樓都有,不知我這座城堡有沒有他家的莊園大。”
阿珠沒有回答,伊伊搖著頭說:“詹邈那廝的房子跟郎君這座石堡沒法比,那廝土財主,蓋房子頂多也就是青磚大瓦房,我們這牆如此厚,夠他羨慕了。”
趙興哈哈一笑,附和說:“我去西洋的時候,聽西洋有個說法:兩米厚的牆才叫牆,低於兩米地叫圍。過三米叫壘。據說牆越厚,夏天曬不透。冬天凍不著,最節省避暑和取暖費用——嗯。有人把它叫環保房。如今,咱家的房子也算是環保房了。
我可以猜到詹邈那廝蓋地房子用什麼牆,頂多兩磚頭厚,沒準還是木板房呢。他說什麼——兩妻皇王女,湖北第一家。依我看,純粹是井底之蛙的炫耀。或許他地房子連程家坳的都不如。”
說到程家坳,阿珠最有言權,她臉上露出懷念的神情,回憶道:“聽說程家坳那片已經起了三座樓,都四層。兩座圓形的,中間夾了一座方形的,聽說那裡房子大人少,住上去人,那方樓都空下了,現在全是作坊。”
趙興知道阿珠的心思,他拍拍手,轉移了話題:“好吧,這幾天各處建築收尾,工人也都閒下了。正好。我們也在坡後蓋座大石堡,回頭接阿珠父親來看家……我一去三年,家裡的產業亂的沒個頭緒,這段時間也該整理一下,伊伊,你跟著我算賬,安置新家的事讓阿珠做主。”
趙興這裡忙亂地梳理著他的產業,程阿珠忙著腳不點地驗收一項項工程。等他們忙完這事。才安定下來住進新屋,山洞裡已鑄造好了十柄大銃。於是,那群以色列人又催著裝船,準備前往海南的新船基地。
與此同時,城堡外也鬧得不可開交。揭樞走後又過去五天了。杭州城依舊滴雨未下。
這天,揭樞終於籌備好祭雨事宜。趕著來邀請趙興參加。
祭臺搭在西湖邊,趙興的家大約在現代的宋城附近,據西湖約八公里,屬於當時的杭州城外,按宋代的交通狀況,趕過去要跑兩小時路。
走在路上,趙興還在納悶,怎麼杭州也有乾旱的歷史,據說西湖快要見底了。在他的記憶中,不記得幾千年歷史中,天旱能旱到杭州。他忍不住了,問揭樞:“平仲,杭州都旱成這樣了,其他地方的情況怎樣?”
揭樞坐在官轎裡揮汗如雨,他一邊擦著汗一邊回答:“是呀,奇怪地就是這點,除杭州外,其他的地方都沒有旱情,我接連報上幾份奏摺,朝中的人都不信杭州會旱。”
揭樞說完,懷疑的看了一眼趙興。
莫非傳言說的對,這個人在杭州大興土木,盡修建些妖魔鬼怪神像,莫非真是此人壞了風水?
連揭樞都如此猜測,可以想象杭州人的想法。
趙興要不是來自現代,連他自己也會相信自己有罪。因為他都覺得不可思議——怎麼雨水豐富的杭州會幹旱。
他不知道,元二年,整個大宋的氣候都很反常,從汴梁城二月突然下了一場大雪開始,異常氣候突然增多:乾旱地地方突然暴雨成災;風調雨順的地方突然河溝見底……
遺憾的是。現在還沒地震與蝗災爆。如果這種事情生,那就與趙興沒關係了。按古代人的認識,蝗災與洪水地震都屬於“五德”中的一德,是皇帝或政事堂某位高官缺德了,引地災難。
等揭樞領著趙興趕到祭臺,杭州城地鄉鄰已經等候多時了,趙興的到來引起一片怒目,好在人群中還有周邦式這個熟人在,他拱拱手與趙興打招呼,並向趙興介紹著附近地鄉紳,好歹緩和了對立情緒。
杭州在宋代可是個人文薈萃的地方,這個州盡出高官,鄉間隨意找個老婆婆都是博學多才的人。與人見過一圈後,臺下一個賣香翁衝臺上嚷:“趙大官人,你那莊園封閉起來後,小老兒再沒有去看過,那裡面都修的什麼,不許人看。我聽保塔的僧人說,前幾日你院子裡亂敲鐘,是不是?”
趙興有點不高興——我家的房子,憑啥要讓你瞧。
可宋朝的賣香翁能得罪嗎?史載,著名學吳溉吳道潔的學問,就出於富順監賣香薛翁。而吳溉是個六經、百氏無所不通的著名學,有“德君子”之稱。
趙興忍了!他端立祭臺,聽而不聞。
賣香翁的嚷嚷獲得身邊一個傭人、一個帽匠的應和,他們齊聲說:“是呀是呀。大官人,你蓋起那形狀怪異地圓樓。圈起好大一片場地,原本沒什麼。可有人說你壞了杭州城的風水。大官人究竟在院子裡修什麼。能否讓我們開開眼?”
傭人、帽匠也來喳喳,怎麼,他們地話語權沒被別人代表?竟敢向官員咆哮?
這真是個令人鬱悶朝代。林雷這個朝代連傭人、帽匠也不能得罪。
據說,關學名家張繹就是個傭人,他一邊給別人幫傭,一邊自學,其學識終於受到了程頤的賞識,並被收為關門弟子,其後更是扛起了關中理學地大旗,與朱熹同列為“理學二聖”。
據說。還有一位被稱為“吳紗帽”的饒州帽匠吳翁,“日與諸生接,觀其濟濟,心慕焉”。最終他學業大成,還教出了一個著名學任鈞,而“鈞少而警拔,於經學穎悟有得……”
宋代這種處處才子的現象,使身份等級的鴻溝遠不如其他朝代那麼明顯,所以趙興只能和顏悅色。
“吾家不是今日始建房子的,四年前就開始建了”。趙興耐下心來解釋:“怎麼四年前我動工時,不見杭州風水敗壞,今年卻見了?哼哼,若是天不降雨就是風水敗壞的話。哈,我才自京城而來,進科場的時候恰好天降大雪,聽說在此之前,汴梁城十餘年未見春日大雪。難道汴梁城的風水也壞了?為什麼獨獨今年敗壞?又是誰敗壞的呢?”
帽子匠摸著頷下的鬍子,睿智地回答:“啊,大人在京城赴考,京城就降下了罕見的大雪,怎麼說?啊……”
帽子匠一邊說一邊意味深長的衝周圍的人使眼色。傭人、賣香翁也意味深長的連連點頭。
揭樞插嘴:“休得胡言。汴梁城本屆應試舉子兩萬名。周南伯兄也是剛從京師趕考回來的,怎麼那場雪要落到離人頭上?”
趙興被氣樂了。他看著臺上草扎的龍王爺,慢悠悠的說:“其實,天要下雨,它跟個人努力無關。無論庸人使多大力氣,天不下雨,還是不下。”
下邊一片鼓譟聲,趙興沒有轉身,他望著那草龍,突然想起一事,眼睛一亮,眯著眼睛盤算起來。
五天前,我的海船在南洋遭了風暴,按船員的敘述,這應該是一場颱風,而現在正是颱風多季節,每場颶風地來臨都會帶來大量雨水……也就是說,杭州城即將降下大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