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薛昂與林自遭到追打;講議司吳居厚、王漢之T遭痛毆,吳居厚躲入太學,被太學生圍毆,重傷不起,幸得張阻攔,已送入醫館治療,現在,宣德樓外群情滔滔,南黨與舊黨已經聯起手來,準備聯手寫彈章,請陛下罷置講議司,廢除追究言事人的詔命……”
張用、曹被召來後,訕訕回答皇帝的詢問。稍停,這二位又補充說:“今日皇宮值守是廣南鬼軍,還有才從杭州整訓回來的虎捷、宣毅二軍,這些人與江西學派多有牽連,臣等趨之不動,而那些士兵只肯護住傷者,卻不肯彈壓。陛下,事急也,請陛下登宣德樓宣慰百官。”
宋徽宗膽子小,讓他登上宣德樓宣慰,這簡直是讓他去跳河,皇帝將頭搖的像撥浪鼓,膽戰心驚的問:“張太尉、曹太尉,鬼軍不聽調遣,難道他們又要像朱雀軍那樣,再來一次皇宮兵變?”
張用、曹搖頭:“那到不至於,上次趙離人處罰朱雀軍嚴厲,那些朱雀軍士兵現在仍在海外服役,所以鬼軍還不敢鬧兵變,更況且高俅高太尉也去了,別人的面子不給,高太尉跟趙離人是朋友,有他彈壓,鬼軍不敢鬧騰,只是他們現在不聽調遣,且有鬼軍在,虎捷、宣毅兩軍投鼠忌器,再加上一份香火緣,也不敢幹涉百官。”
皇帝手足無措,蔡京趕忙問:“除了虎捷、宣毅兩軍外,現在宮牆內還有哪支軍隊?”
張用、曹相.對看了一眼,苦笑:“御前六軍,上四軍除了虎捷外,控鶴、龍捷兩軍已經開往廣南整編,鐵騎軍往真定移戎。趙離人上次經手整編,將虎捷與宣毅裁撤七成,這兩軍迴歸後,因其展現了強大的戰力,皇城三司諸班直已開始裁減人手,如今各軍缺編嚴重。
況且,現在調其他的軍.隊來,恐怕也指望不上,因這三支軍隊所展現的戰鬥力實在令其他軍恐懼,便是將京城所有的軍隊調來,怕他們也不敢與鬼軍、虎捷、宣毅對陣。”
蔡京現在還能穩住陣腳,他連忙尋求確認:“鬼軍、虎捷、宣毅三軍,不可能再鬧兵變嗎?”
張用出列回答:“.現在他們只是拒絕出宮,但是他們也護住了宮門,禁止百官衝入。若無變故,這局面還能維持下去。”
曹駙馬曹提醒:“所.謂變故,就是指這時候軍令不能頻出,這三軍正在執勤,若要突然撤換他們,恐怕他們以為朝廷要懲戒他們,那就捅出大簍子了。
好在目前三軍還能守住宮門,這個在下可以保證,請陛下安心。”
蔡京再問:“這三.軍值守。尚需多久輪換?”
張用回答:“因這三軍具備.強大戰力。能在遠距離內阻殺接近者。故此。目前皇宮要緊處都是他們值守。而其餘各軍只是擔任一些無關緊要地巡邏任務。要等這三軍輪班。恐怕要等上四軍中。其餘兩軍從廣南整訓回來。”
皇帝長鬆一口氣。唸叨:“能守住宮門就好。能守住宮門就好。我料趙相公必不負我。”
蔡京臉陰陰地。心說:“你都知道趙興遠在海外。他不負你。那些士兵負不負。難說。更況且。事情鬧得這麼大。背後要沒有黑手。誰信?”
停頓了一下。蔡京詢問:“陛下。如今該如何處置?”
宋徽宗猶豫片刻。鼓足勇氣問:“皇城三軍真不可叛嗎?”
張用沒有說話,曹曹駙馬想了一下,答:“我兒曹晟曾經告訴我,他老師最擅長的就是組織,路支之戰之後,連路支王子都聲稱,宋軍最讓他驚愕的就是死戰不退,即使他已經實現了中央突破,宋軍依然打的不慌不忙,有條不紊。
廣南鬼軍以及虎捷、宣毅兩軍我已經看過他們的訓練,這支軍隊最鮮明的特色就是組織有力,航路之間,及低聲然。剛才我已經去轉了一圈,各級士官長還能有效約束士兵,臣敢保證,這三軍雖然心有抱怨,但尚能令行禁止,但臣以為,此時此刻,朝廷還要以安撫為主,穩中求勝。”
宋徽宗長長鬆了口氣,答:“那就好,那就好,如此……”
宋徽宗將頭歪向了蔡京,蔡京立刻出主意:“宣召禮部尚黃庭堅入宮奏對,陛下且聽聽他如何說。”
皇宮門口,百官群情激奮,他們面紅耳赤的大聲嚷嚷著,激動的在彈劾文章上署名,黃庭堅寫的彈劾文章不過五張紙,署名者光登記名字已經寫到第一百張。
中國事兒,大多數很玄妙,玄妙就玄妙在“領頭羊”三個字上。
大多數時候,中國人對苛政、暴政以及荒唐政治的忍耐力是非常驚人的,有時候,目睹社會種種怪現象,常常會驚歎於當事人的忍耐力。然而,領頭羊一出,則風起景從,局面便煥然一新。
然而,玄妙就在於領頭羊的命運,大浪淘沙,前浪總是死在沙灘上,讓後浪超越。縱觀中國歷史,所有的領頭羊都是別人成功的墊腳石,故此在中國歷史上,每一次暴政後面,都存在著一大群野心家,他們偷偷的期盼著有人擔當領頭羊,從而成為他們的墊腳石。領
出,他們就苦苦的忍耐著,領頭羊一旦出現,則所有恐後,唯恐落在別人後面。
起來,黃庭堅罷朝的倡議一經提出,得到熱烈響應,也不是沒有原因的。讀人十年寒窗辛苦,入朝做官圖的是什麼,不過是為了“一朝權在手”,蔡京開設講議司,將權力凌駕於三省六部之上,整個國家大事由他與兩名親信做主,這等於動了百官們的奶.|心有不滿,就缺一個領頭羊出來鬧事,所以,黃庭堅振臂一呼,群起響應。
王安石變法,其實就是一個目的,千方百計的用變法的名義打擊和排擠反對派,他成功了,他將所有有名望的人都打擊、排擠下去,以至於隨後的苛政酷烈卻造就不出一名領頭羊。但現在由於趙興的出現,歷史有了改變,用強大的武力做後盾的南黨站出來一喊,成了一股當然的反對派,所有的野心家都跳了出來,在串通,在密謀,在相互聯絡。宣德樓外一片沸***騰,比馬行街的菜市場還要熱鬧。
太監楊戩膽戰心驚的走到宣德樓外,揚起尖銳的嗓音唱頌:“陛下宣召,宣黃學士以及御史臺諫官入宮奏對。”
入宮奏對,在這種情況下入宮奏對,這在別的朝代是不可思議的事情,蔡京與宋徽宗師徒是著名的言而無信、出爾反爾的君臣,在一般來說,大臣們聽到這樣的召喚,不免會想到是皇帝起了殺心,準備來一場鴻門宴——然而,這是宋代。
黃庭堅喊了幾.嗓子,吩咐大家收起彈章,收好彈章的題名錄,招呼了幾個相熟的御史,又詢問誰願意共同入朝,各個黨派與團伙頭目都不肯放過這個露臉的機會,他們紛紛爭先恐後,幾經商議,推舉出幾位領導人,決定由他們入宮遞交奏章。
日進正午,道君皇帝在.紫綱殿接見了大臣,黃庭堅首先出列,揚聲大呼:“陛下曾向全國發布詔,表示自己對於元豐、元祐沒有成見,一切只看對國家是否有好處。任何傷害國家利益者,不論是元豐還是元祐,必與國人共同唾棄之。當年陛下還曾下令,‘欲以大公至正,消釋朋黨,遂改元為建中靖國’。
此舉表示出一種不偏不黨、除舊佈新的氣魄。當日,陛下親自倡導開言路,言猶在耳。現如今,陛下欲以言論罪群臣,出爾反爾,國無信矣……”
黃庭堅矛頭直接指.向皇帝,指責皇帝沒有信用,這在別的朝代也是不可想象的,但在這個北宋最黑暗的時代,北宋最荒唐的皇帝宋徽宗卻不得不忍耐。北宋第一奸臣蔡京也只能耐下心思,垂首聽黃庭堅噴吐沫。
黃庭堅引經據典,侃侃.而談,抨擊童貫等宦官以及蔡京等人胡作非為,一直談到暮雲四合時分。徽宗飢腸轆轆,餓得受不了了,他站起來邊走邊說:“今日且先到此,朕餓壞了,找機會再聽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