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站起身來,原地轉了幾個圈子,馬上又問:“東失蹤的?”
源業平搖頭:“京東西路、京東東路,淮西路都屬於北洋事務局管轄範疇,一直以來我們不好往裡頭插手小石將軍從我們這裡學成了以後,認識我們這裡大多數軍情司軍官,我們往那裡派人手,彼此太熟悉,見面都不好意思不打招呼,所以派了幾撥人,都被小石將軍灌得大醉,禮送出境……”
趙興跺腳大罵:“笨蛋笨蛋,大路通天各走一方,匪徒怎麼會恰好知道生辰綱的訊息如此明顯的線索怎麼會忽略了,你通知他們,查一查有誰知道生辰綱行走的路線,一定會找見線索的。)”
源業平眼睛一亮,恍然大悟的猛地一拍著大腿:“對呀,聽說押解的軍官名叫青面獸楊志,是大名府新到的配軍,傳說還是楊延昭楊令公的後代,他出面押解生辰綱,唯一的條件就是押解路線由他制定當地諸軍!楊志為了穩妥起見,每到一地都要預先知會當地諸軍,那些押解的人指責優幹,連自己都不知道行進的路線,不可能預先籌劃,埋伏人手,唯有當地諸軍能預先接到通知!
就是他們了,就是他們,只可能是他們預先洩露生辰綱行蹤的,楊志武藝非凡,押解計程車卒都是他精挑細選的,也唯有當地諸軍有這個膽量,有這個能力敢去挑戰楊志。”
楊延昭原名楊延朗,自宋真宗冒認道教傳說中的人皇之一趙玄朗為祖宗,名將楊延朗“下一字犯聖祖名,改為延昭”。青面獸楊志不可能是楊延昭的後人,因為在這個時代,楊延昭、或說傳說中的楊家將唯一的後人就是楊祖仁,如今這人正擔任杭州兵馬指揮,要找他,不需要到別的地方,就在南洋事務局三樓辦公室。
不過,趙興並沒有細細追究楊志是否是楊家將後人,因為古人老喜歡冒認一個名人做祖先,連身為皇帝的宋真宗都不能倖免,何況平民百姓。配軍楊志冒認楊延昭的後人,只是一件姑妄聽之的事情,何必認真。
“沒錯,按照慣例,押解如此貴重的貨物,官員們難免要利用職權住進驛站,以策安全。這個時代通訊手段匱乏,楊志住一夜就走,驛站地人不可能把他地事情宣揚的全人類都知道,他們沒有這個能力。所以訊息可能是從驛站體系與當地諸軍體系兩方面洩露的。
按慣例,驛站接待一名客人後要詢問客人下一站的安排,如果是高官顯貴,為了巴結,他們會預先通知下一站做好準備,所以下一站會提前一天知道他們到達的訊息,然而一天時間太短,想挑戰楊志那龐大的押運隊伍,一般地匪徒沒這個膽量,也沒這個心思。所以唯有軍隊體系有這個嫌疑。
去查一查,楊志最後一個歇宿的驛站在哪裡,他出事的地點一定離下一個驛站不遠。因為按慣例,楊志每到一地要向樑子美報平安,還要預先通知下一個歇宿點的諸軍,讓他們做好接應準備。他選擇的路線雖然由自己決定,但我聽說他是軍官出身,軍官出身的人難免有一些思維定式,他選擇的道路不外乎幾條重要的大路,這就是線索,去幾條大路中最荒僻的、人煙最稀少的道路上尋一尋,總能找見蛛絲馬跡。
另外。貨物上面也是一個線索。我聽說樑子美在大名府暗地裡執行我地經濟侵略政策。也正是因為他肩負這一重任。而且做地很出色。所以黃師兄放了他一馬。我想他知道地脾氣。也知道我地愛好。因此他送地貨物一定是遼國最稀奇昂貴地玩意他在倒賣遼國珍珠。貨物裡面一定有大量地珍珠。失勢地地點是內陸。查一查有哪位客人突然拋售大量地珍珠。他一定有嫌疑。至少是銷贓人。”
趙興說完。源業平已經連連嘆息:“生辰綱失蹤。初一看茫無頭緒。讓太尉這一分析。處處是線索。此案罪犯簡直是呼之欲出。太尉分析事物地本領。簡直令我歎為觀止……下官這就去通知山東來地人馬。讓他們這幾點著手盤查。”
源業平去地很快。回地也很快。他地一個轉身又重新回到了趙興地辦公室。臉上帶著不可思議地神情。彙報:“太尉。簡直太神奇了。山東方面已經有了線索。他們彙報地訊息簡直與太尉地預料分毫不差主管此事地是京東西路鄆州捕盜觀察何某人。何觀察稽查到有人拋售大量珍珠。覺得蹊蹺。再一調查。現是鄆城辦宋江地莊園在拋售。此位辦家中並不經商。何來大量珍珠出售。
何觀察再一詳查。現那些珍珠出自倭國。乃是樑子美準備轉售給遼國地。他從轉售給遼國地珍珠中精挑細選。挑選出兩百粒又大又圓地走盤珠。作為生辰綱送給太師賀壽。這批走盤珠恰在失盜目錄上。不會有那麼巧。前腳生辰綱失竊。後腳就有人出售來歷不明地百餘粒走盤珠。
何觀察傳喚辦宋江。不慎走漏了風聲。那宋江已經棄官潛逃。其人家中起出了部分未及銷贓地生辰綱。此案已真相大白:辦宋江主管官府文往來。包攬訴訟。他利用自己地職權。預先獲知了生辰綱可能行走地路線。聚齊了一幫匪盜。準備打劫。接獲鄰近地壽章縣班頭傳遞地訊息。立刻出動人手攔截。在好漢坡用蒙汗藥麻翻了青面獸楊志。劫走了生辰綱。”
趙興急問:“楊志為什麼下落不明?”
源業平接著報告:“據宋江莊中未及逃走的莊客招供,當時宋江並未害了楊志性命,大約事後楊志覺得干係重大,不敢投案,故此畏罪潛逃。而其餘人等也太害怕太尉與梁中事後追究,故此一起潛逃。”
趙興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晁蓋與宋江的劫案是兩起不同的劫案,真實的歷史上對此記錄不詳,是因為張叔夜。張叔夜是州知州,而宋江是他手下的辦,替他包攬訴訟,收受常例,所以張叔夜在事後含糊了宋江出事的原因,更是在若干年後,透過擒拿宋江的副手招降了這位大盜,將這事徹底掩蓋下來。
如果把整個大宋王朝比喻為有限責任公司的話,宋江這位公司職員拿了公司的薪水,卻私下裡洩露公司的秘密,並組織人手打劫了公司財產,事後潛逃。過去認為宋江這種行為,反映了勞苦大眾地呼聲,是普羅大眾學習地好榜樣唯獨不是公司裡的合格員工。
趙興可以想象,宋江出身官宦階層,他潛逃後利用自己曾經組織黑社會的情商,會立即網羅一批因犯了瀆職罪、貪汙罪,以及種種罪行而潛逃的前政府官員,他們有“鬥爭經驗”,知道如何跟官府周旋,故此僅以三十六人的數量,就能達到縱橫整個山東、河北的“功績”,以至於十餘年間官府圍剿,總是被他們事先溜走……
趙興冷靜下來,平靜地問:“怎
的如此快?”
源業平答:“此事關係太尉,侯蒙與張叔夜出動了騎軍,小石將軍也派出了騎槍手,官府層層壓下去,地方上不敢怠慢,何觀察破案後,騎軍出動的很快,宋江單身逃走,莊客們大都被俘,事後騎軍追擊,覺宋江逃入了附近的梁山泊,泊內蘆葦叢生,騎兵不敢深入,張叔夜徵調船隻,可是梁山泊水盜縱橫,淤泥很深,外地人不敢輕易而入……”
梁山泊是黃河決口而形成的沼澤地,那裡的水況確實複雜多變,而且因為是位於人口繁茂之地的沼澤區,當地百姓正在拼力填湖造田,按正常的歷史,它正在逐漸乾枯,並將於一百年後成為一片爛泥塘,而後變成陸地。這樣劇烈演變的沼澤地確實不適合大軍進剿,這也是歷任官員止步於梁山泊外的原因。
趙興聽了,冷冷一笑:“那麼,晁蓋匪幫與宋江匪幫合流了,從此這兩部匪徒就以打劫過往客商為生,客商有何罪,要被他們殺戮與搶劫,而且這種殺戮還被稱為‘正義’?”
源業平冷哼一聲:“什麼正義,土匪們地正義,誰敢如此說?”
稍停,源業平馬上補充:“現在京東西路已經不一樣了,自渤海國大力用良馬換軍械以來,朝廷已經不愁戰馬了,而太尉在密州西路推行的新式《保馬法》,也使得民間馬匹保有量大大上升。梁山泊裡都是泥沼,官軍雖然進不去,但這些人也恐怕出不來如今民間擁有的火槍也不少,侯蒙已經抱怨民間莊戶裝備的比北洋軍隊還好。三兩鬍匪想打劫農莊,恐怕他們啃不動,而一旦出湖,又會受到官軍騎兵追擊,恐怕他們也逍遙不了多久。”
趙興思索了一下,稍稍點點頭:“你說的沒錯,這群人蹦不了多久,估計很快會有捷報傳來……”
趙興在算計梁山匪徒的時候,延路經略府,小種經略种師中正與延路殿帥折可適迎接他們的子弟返回,領先的是小種經略之子種明武,折可保跟在後面,會州統制郭廣生甩著袖子東張西望墜在隊伍的最後。种師中一一呼喚著陝西子弟的姓名,最後驚問:“怎麼周永、遊解二位沒回來?”
眾人沉默不語,折可適仰天一笑,勸解說:“周永、遊解二位到了義父身邊,他倆已經有了更好地前程,還回來作甚?”
郭廣生甩一甩袖子,翩翩的走上前來,閒閒的回答:“周遊二將留在參謀本部,我陝西也是沒有收穫的,這是兩全其美之物,經略大人、殿帥,有何不滿?”
小種經略與折可適立刻恍然,擊掌大笑:“留的好,我早就愁延路在參謀本部說不上話,那兩位留在參謀本部,美得很!”
稍停,小種經略滿意地打量眾人隨後的車隊,問:“你們都帶回來了什麼?南洋衙門地隨軍小炮帶來了多少?這玩意現在熱門的很,知道你們來了,各軍中都嚷嚷著索要這種隨軍小炮。
”
折可適輕輕補充:“秦風路劉經略劉仲武)面聖以後,已經背道而行,聽說他打算動冬季攻勢,儘快解決吐蕃叛軍。”
種明武略顯興奮:“叔叔,我在參謀本部地時候,曾經將西夏戰略作為研討課題提了出來,同學們研討的有理有據,令我大開眼界,叔父,我帶來了延路地形沙盤,等安置過後,我跟你說一說同學們研討地方略……太師在杭州曾經說,遼國人自顧不暇,吐蕃人被秦風路打的踹不過氣來,現在是解決西夏的最好時機,一旦錯過,必然會鑄成百年大恨。”
种師中捋著頜下的鬍子,不以為然的大笑:“生氣……紙上談兵,能談出什麼,西夏方略遠不是你想地那麼簡單,他趙離人待在環慶多年,也只不過想出了一個‘草木皆兵’之策,卻也不敢過度激怒西夏。”
折可保不著急,他拉住了激動地種明武,向兩位長輩說:“叔叔,嫡父,雖然是生之言,可南洋事務局推演的時候,總是分為正方反方兩派,正方提出戰略,反方扮演敵軍,揣摩敵軍的心理,推測敵軍應對的策略,有攻有守,尋找正方破綻,在這種推演之下,我相信得出的結論一定是紕漏最少的迎敵之策。”
郭廣生閒閒地補充:“雖然那策略是生之見,但下官見識淺陋,卻無能尋找出攻擊策略,兩位大人是老行伍,或許能夠提出一些真知灼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