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我沒睡覺。
坐在床口打坐。因為睡覺了，會夢到紫衣精靈，我心虛，因為沒聽他的話，不敢見他，怕被罵，——紫衣精靈見不得會罵我，但他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配上一雙有些陰沉的眼睛，足以讓我心中有愧。
半夜裡，我聽到一陣陣奇怪的聲音。
像是咒罵，哭泣，撞擊的聲音。
我按捺不住好奇心，朝聲音追尋過去。
聲音來自隔壁北寞剎居住的霜院。我經過高聳的蒼松翠柏，路過依牆拔地而起秀石迭砌的玲瓏假山。
穿過荷花池，再走過一條長廊。
長廊裡滲著絲絲縷縷的寒氣。
空氣裡隱隱約約的飄著血腥汙穢腐爛氣味。此時暗淡的月光自空中灑落下來，把周圍景物映得鬼影魅魅。
陣陣陰森森的風吹過。
兩旁的樹林搖搖晃晃，張牙舞爪，彷彿群魔亂舞。
那些奇怪的聲音，來自長廊盡頭著處一間陰暗潮溼的房間。我推門，走進去，看到空曠而陰森森的屋子裡面，有一個架子。
架子上面有四個透明的罐子。裡面裝著顏色深淺不一的氣體，裡面都有著一張人臉。
全是清一色的男人臉。
一老三少，表情各異。憤怒，冷漠，哭泣，哀怨，甚至有人臉在罐子裡不停地咒罵著，哭著，拼命地撞來撞去，企圖自罐子衝出來。
我饒是大膽，也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忽然耳際邊，聽到有人輕笑：“汩兒妹妹，這些人臉是不是很有趣兒？”
我嚇得心膽差點俱裂。
回頭一看，是北寞剎。他交加雙臂，站在我身後，嘴角微揚，笑得燦爛若花，滿眼春色。
我驚魂未定。“北寞剎——”我連名帶姓叫他，拍著胸口，埋怨道：“難道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
北寞剎笑得更是燦爛若花，慢條斯理道：“你這狼人妖，膽大如斗，會這麼輕易被嚇死？”
這話，莫不帶著挪喻。
我想到白日裡在淮南府模仿他的笑聲栽贓嫁禍於他，不是不心虛的。
乾笑了兩聲：“北寞剎，你法術高強，淮南王爺那傢伙不敢把你怎麼樣。再說了，大丈夫能伸能屈，受一點點冤枉也不是什麼事兒，為著纖纖弱質的我兩肋插刀，也是應該的，是不是？”
北寞剎笑罵：“做了虧心事，還說得如此氣勢如虹。汩兒妹妹，你這臉皮，也厚的確實無恥了些！”
我伸伸舌頭。
北寞剎道：“你還不足三百歲，按理說，修為並不高。但你能聽到這些幽靈發出聲音，並能尋到此處來，可見也不尋常。”
幽靈？
我指了架子上那四隻顏色深淺不一透著男人面孔的透明罐子，納悶：“你說這些是人族死去的靈魂？咦，他們是誰？為什麼靈魂會被裝到罐子裡面？”
北寞剎伸出兩根青蔥玉指，輕輕地往我腦袋瓜子一彈。笑道：“小姑娘家，別問這麼多為什麼。”
我噘嘴。“又是小姑娘不宜？”很不高興道：“北寞剎，你怎麼這麼多的小姑娘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