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啊?沒有吧。”果然,張俊自己都沒有看出來。
“傻兒子,你都能看得出來,她就不是你媽了!”老爸輕輕拍拍張俊的後腦勺。
張俊只知道傻笑,本來在路上想了很多話的,要回來和父母聊。可是真見到分別了快一年的雙親,再多的話卻只堵在喉頭,說不出來。
“啊!對了,我給你們帶禮物回來了。”張俊拉開皮箱,小心翼翼地拿出兩個盒子,大的遞給爸爸,小巧的遞給媽媽。
“爸,這是送給你的相機。媽,這是香水,世界名牌香奈爾的啊!我也不知道該給你們送什麼,隨便買的。嗬嗬!”
什麼都不用送,只需要你平平安安回來,健健康康地成長,父母就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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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俊洗過澡後,楊攀一家和蘇菲的父母都來了。門口圍著不少這個小區裡面的街坊鄰居,老爸也沒有關門,大家都是住了十幾年的鄰居,他可不想被人家認為在擺架子,看看沒什麼。他還不時向門口的鄰居們招招手,讓他們進來坐。
臨出門的時候張俊躲在自己的小屋裡面給還在學校上學的蘇菲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自己已經到家了,一切平安,問她什麼時候回來。然後就自然是一些情侶之間的話了,為了不讓某些記者們有可乘之機,就不在這裡把那些甜蜜的話透露出來了。(李延:姓林的,什麼叫可乘之機!什麼叫某些記者!?)但是那些話其實都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的,張俊對著電話說:“我很想你,蘇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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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微笑。這是張俊這幾天內聽華芳說得最多的話。
出席政府的招待會,要始終保持微笑,彬彬有禮,給足政府面子。面對記者們的鏡頭和話筒,要始終保持微笑,不能讓記者認為你是在擺明星架子,拒人千里。面對臺下那些學弟、小學弟、小小學弟們,更要始終保持微笑,要給他們信心,讓他們認為你是和善可親的,這對於你塑造良好的形象很有幫助。面對請求籤名合影的球迷,也要始終保持微笑……
保持微笑。
張俊每次保持微笑時都覺得好累。他覺得自己的微笑越來越“職業”了,有的時候他甚至根本不認為自己是在笑,可電視畫面清楚地告訴他正微笑著應對所有人。
這樣好嗎?他問自己。他只知道自己回來快一個星期了,在家裡笑得反而越來越少了。雖說笑一笑,十年少。可是如果一天到晚都讓你微笑不停呢?連吃飯睡覺上廁所都微笑呢?恐怕你也會受不了的吧?因此在公共場合下不停得微笑,就一定要在別的地方把平常的表情補回來,別的地方便只能是在自己家裡了。因為在這裡,父母不會像蒼蠅一樣始終提醒他:保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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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俊印象中,這麼多天他只有回到曙光高中參加演講的時候,才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當他看見教練梁柯時,他走上前去,排開眾人,給了恩師一個非常熱烈的擁抱。“老師,您瘦了。”張俊突然發現自己也學會媽媽那一套厲害的功夫了。
在曙光的活動,雖然官方稱之為演講,但是張俊恐怕不會願意認為這是一場說教。在給母校贈送了在沃倫達姆所穿的球衣後,楊攀慷慨激昂地講起了他們在荷蘭的生活和奮鬥,然後鼓勵臺下的學弟們好好努力,不管是做什麼,踢球也好,學習也好,都要努力奮鬥,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張俊在一邊聽得真懷疑這些話是否出自他的好友之口。
輪到張俊的時候,他則是全然不談荷蘭的生活,而是聊起了在曙光的美好生活,感謝梁柯,感謝足球隊的隊友們,感謝他的對手們,感謝他曾經的同學,感謝學校領導,感謝每一個任課老師,感謝看大門的警衛……總之,就像在奧斯卡頒獎典禮上獲得最佳男主角的藝人一樣,感謝一切值得感謝的人。
除了現在在學校上學的學生們,自然也少不了曾經和他們一屆,甚至大幾屆的同學們,曾經的隊友,曾經的對手。因為人太多,原定在學校禮堂進行的活動只好搬到了曙光的足球場上。張俊和楊攀,以及一些主要領導坐在主席臺上,球場上密密麻麻地或站或坐,全是慕名而來的人。
張俊對於這樣的安排沒有什麼異議,在新建起來的禮堂裡面他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現在面對自己熟悉的地方,自己流了三年汗水和淚水的土地,他的話匣子一開就收不了啦。
看著熟悉的校園,熟悉的球場和看臺,熟悉的面孔,張俊一呼吸便彷彿回到了五年前,那時候他剛入曙光,心灰意冷地想放棄足球。幸好讓他在這個時候遇見了蘇菲,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遇見了梁柯,他一生的老師和教練。遇見了安柯、任煜地、卡卡他們,他一輩子的朋友。遇見了蘇里和王博他們,他永遠的隊長和隊友。遇見了劉琪,他們的啦啦隊長……
他遇見了這麼多人,他們陪他一起走過三年的風風雨雨,有些人還將一直陪他走下去。在青春飛揚的歲月裡,他們沒有辜負這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盡情享受歡樂、感動、甚至是痛苦。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感動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值得永久銘記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懷念珍惜的?
陳華鋒以記者身份來參加這個活動,但他沒有按規定坐到前面的“記者席”上,而是一個人站在最後面,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悄悄感動。那些記者們所看到的只是張俊和楊攀在荷蘭的風光與成功,又有誰可以理解今天這場面對張俊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他們不是衣錦還鄉,榮歸故里,也不是某某某集團贊助的商業活動,他們來這裡是和曾經同樣在這裡的人一起回憶,一起感動的。
陳華鋒看不見張俊的表情,只能聽見透過揚聲器傳來的聲音。“有時候在荷蘭我都會想,自己是不是還在曙光呢?還是那個不按時交作業,上課因為看漫畫被老師叫去訓話的學生呢?”臺下傳來一陣笑聲,張俊也笑了,“誰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類似經歷吧?”
三十二歲的陳華鋒也有著和二十歲的張俊一樣的感慨。有時候他會一個人來曙光,然後坐在空無一人的看臺上,看著同樣空無一人的球場,還會以為看見了安柯正大腳發動進攻,任煜地接球后一系列讓人眼花繚亂的盤帶,然後把球交給卡卡,卡卡一個優雅的停球轉身,再分給右路高速插上的楊攀,楊攀不停球直接傳中,張俊凌空抽射!山呼海嘯的歡呼聲,陳華鋒身邊站起無數的觀眾,他們揮舞著手臂,大聲吶喊著張俊的名字……
青春就這樣逐漸離我們遠去,永遠不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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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導,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千里迢迢跑到合肥,還在這所大學裡面來回轉了好幾天。這學校就這麼大,值得這麼轉來轉去的嗎?”
“笨蛋!你還想做我徒弟!你以為做導演只是喊喊‘Action’和‘Cut’那麼簡單嗎?既然客戶要拍運動型飲料的廣告,針對的又是白領階層和大學生,還請來了張俊和楊攀做代言,參與廣告片的拍攝。我們自然要來他們曾經呆過的學校感受一下了,我們現在走過的每一條路都有可能是他們當初走過的地方。我看了看文案,那些文字的東西始終不能很好地表達出畫面可以表達出來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只能親身來這裡體會體會。”一個年約三十五歲的男子,帶著鴨舌帽,正舉著DV四處拍攝。他身邊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則不停地點頭受訓。
“呵呵,吳導也一定喜歡足球吧,我可很少看見您這麼積極呢!”
那個被稱為“吳導”的男子瞪了年輕人一眼:“只要錢給的多,我一直都很積極的。當然,喜歡足球也是我推掉其他片子而接這部片子的理由之一……”
“嘿嘿!吳導您……”
“咳!我叫你準備的女主角人選怎麼樣了?”
年輕人連忙從隨身的包中取出一個大資料夾,一張張翻開給吳導看。但是看完後吳導始終皺著眉頭,又舉起DV拍了起來。他是在取景。“不行,那些模特統統不行!一個比一個做作,拍其他廣告沒問題。但這條廣告,單就女主角這‘清新脫俗’四個字就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