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三貴哭道,“老太太是想見太子一面。可是太子去了遼城賑災,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丫頭端著藥碗進來,吳氏幾個女人過去把老太太扶起來,幫她喂藥。藥一小半餵了進去,一大半順著嘴角流出來。
錢亦繡把潘月拉去側屋,低聲問道,“娘,我太奶怎麼突然病重了,御醫還說什麼怒極攻心?”
潘月氣道,“還不是你太爺氣的。那個老爺子也真是——差勁。”
這個詞是潘月所能用的最激烈的詞了。說完便住了嘴,氣得臉通紅。
錢亦繡一驚,問道,“我太爺做了什麼事?”看潘月欲又止,錢亦繡急了,說道,“哎呀,娘急死人了。”
潘月嘆了口氣,才說了原由。原來錢老頭在外頭找了個相好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寡婦,已經一年多了。前天,錢老頭回來坦白,說是要納那個寡婦接進府,因為那個寡婦已經懷了身孕。老爺子得意啊,自己已經七十多歲了,還是雄風不減。還說,實在不喜歡讓那個女人進府,就讓錢滿江出錢,幫著在外面買個大宅子,安置他的老來子。
錢老太一聽,就氣得暈過去,掐人中都沒醒過來。老爺子一看把老太太氣死過去了,就害怕了。因為他也知道,在這個家裡,老太太是御封的侯夫人,而他只是個白丁。而且,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全家人對老太太比都對他要好得多。他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就嚇跑了。
錢家人在服侍老太太的同時,又派下人去找錢老頭。
找到那個寡婦家裡,正遇到寡婦和她相好的在家。原來那個寡婦算著老爺子這天不會去她那裡,便把相好的叫了來。一審問,她的孩子也是那個相好的。
找了一天一夜也沒找到老爺子,正著急的時候,錢滿朵派人來送信,說老爺子害怕,躲去了她家。
錢亦繡氣得直咬牙,死老頭子,那麼大歲數了還學人家風流。說道,“跟著我太爺的長隨呢?他們是死人吶?”
潘月道,“老爺子原來的長隨因故調去了別處。上年,你爺看到老爺子這些年比較老實,沒出去找事,就同意他自己選了一個長隨。那個長隨還是個半大小子,被你太爺幾兩銀子就收買了,不僅幫他瞞著藏著,還經常幫他通風報信。”
錢亦繡無語凝噎。
她一直在錢家呆到晚上,才回了梁府。
彩月在二門口等著她,說,“姐兒在你走後不久就大哭,任誰哄都哄不好。兩個哥兒一看妹妹大哭,他們也難受了,跟著一起大哭起來。不知怎麼,老祖宗知道了,讓人把他們抱去了萬壽堂。”
錢亦繡很無奈,這幾個孩子都是她親手帶的,所以特別黏她。
剛走進萬壽堂的垂花門,就聽到上房裡一片哭嚎聲,主要是誠哥兒和信哥兒的。她快步跑進去,看到哭得小臉通紅的思思被崔氏抱著,大老夫人抱著誠哥兒,夏氏抱著信哥兒,兩個小傢伙邊哭邊喊著“妹妹,孃親”。
不說崔氏跨了臉,連老祖宗和大老夫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崔氏首先說道,“昭兒媳婦,我們沒有阻止你敬孝,可你也是幾個孩子的娘。”
錢亦繡紅著臉把思姐兒抱進懷裡,去了另一間側屋給孩子餵奶。小傢伙一吃到孃親的奶,便立即止了哭聲。誠哥兒和信哥兒也跑了進來,一人抱著孃親一條腿。
當錢亦繡領著幾個孩子再次回到廳屋,老祖宗幾人已經聽紫珠說過錢家的事了。老祖宗也沒再責怪錢亦繡,讓她帶著孩子回蓮香院。
錢亦繡便也不好經常回錢家了,只把一根人參用碧泉水泡了泡,讓人送去給老太太吃,但願她能堅持到朱肅錦回京。
老太太堅持了十天,在臘月二十三那天,朱肅錦從遼城回來了。他一聽說老太太不行了,但因為念著他一直還挺著。他驚得連衣裳都沒換,就趕緊去了錢家。
此時,錢老太已經瘦得脫了形,臉色蠟黃,臉頰深凹進去。
朱肅錦過去半跪在床邊,拉著她的手哭道,“太奶,我是錦娃,我是你的錦娃,睜開眼瞧瞧我。”
一天難得醒來一次的老太太終於睜開了眼睛,渾濁的目光滑落在朱肅錦身上,愣愣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含混道,“錦娃,真是我的錦娃。”說著,眼角流出淚來。
朱肅錦哭道,“是我,太奶,錦娃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