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涎笑,狗腿道:“你就與我說說唄,我覺得聽真人的事兒,比看戲本子還有趣呢。”
他目光炯炯的看著我,似要在我臉上找出一些異樣,我不自在的移開視線,好像故意躲避,不敢與他對視。
我發誓,真不是我以此為藉口,想跟他多說幾句話,只是單純的想要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因為這日子,過得實在太無聊了。
朝中近來頗不安生,因著吳望言伐國考制而掀起的風波久久未能平息,十分嚴峻。我略有耳聞,但只聽到個大概,並未弄清事情的起因經過,距離上一次聽長極講起,還是很于歸一起的。
“你這麼久不見我,居然只想聽故事。”長極身形高大,我便是踮著腳也只能達到他的肩膀位置,此刻我與他面對面,仰起頭來看他頗為費勁。他居高臨下,聲音猶如從從對面山頭傳來。
我愣了一下,道:“不然呢?”
他嘆了口氣,擰過身去,我以為他還是要走,趕忙跑到他前面張開胳膊攔住他,高揚下巴,大言不慚的命令他說:“不準走,你還沒告訴我這些好玩的事兒呢,你不準走。”
他怔仲,目指前方的椅子,啞然失笑:“我只是想過去坐坐,畢竟站著說久了,腿會酸。”
我尷尬的扯扯嘴角,趕緊讓開。忽又反應過來,他答應要給我講故事,便立即喜笑顏開的跑過去搬來凳子等著聽,還貼心的為他準備好了一杯香茗,長極清清嗓子,娓娓向我道來。
自無極殿回去,那吳老童生便像是人間蒸發,莫名失蹤了。人們紛紛揣測,說他因為得罪了高官,定是被暗殺了。雖沒有明說高官是誰,非議之聲,卻都在含沙射影意指安陽王。
謠言傳到南帝耳朵裡,他老人家表現得很生氣,多次當眾呵斥那些上諫要求省察安陽王的言官,看樣子不打算再追究今年春闈洩題和安陽王買賣官職之事。可臨了了,南帝又偏偏出動金吾衛去滿城搜尋吳望的蹤跡,勢要將人尋到。明面上看似在維護安陽王的聲譽,卻總感覺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過了幾日,鄭川縣府有人擊鼓報官,說在城郊的白龍寺後院找到了吳望。等金吾衛趕到,他已經死了,身上沒有傷口,但面部猙獰,死相極其難看。
毫無疑問,這是遭人毒殺。
南帝震怒,接連動用了御史臺、大理寺去徹查此案。
經大理寺出手,明察暗訪,不僅查出近年來權臣操控科舉,偷換考生答卷,擾亂了選拔制度;更牽扯出他們貪汙受賄,中飽私囊,大肆斂財;更有甚者,身負多條命案。
凡是有所涉嫌的官員,一個兩個都開始恐慌。
本來買官賣官算不得什麼大事,若非吳望題詩樓前,面聖於朝,誰會想起來要去探究這科舉選官之間的門道。有錢的人想要權,有權的人想要錢,大家各取所需,看破不說破,實在不值一提。而作為歷年主持春秋兩闈的安陽王,當然不可能對學子考場舞弊,偷換答卷,以及部下賣官鬻爵等事毫不知情,多半也是縱容,畢竟賣出去的是小官,收回來的是巨財,而替他斂財的又是自己的心腹,又不用他出面,何樂不為。
只是他沒想到,吳望題詩的事情會鬧得滿城風雨,引起了南帝的注意。
多年來,南瞻三王並駕齊驅,分攬權勢,南帝自然也有所警覺,恐怕早就有心要整治。
三王中,最強的邕王已與皇室聯姻,是為太子外戚,倒不用擔心;慶陽王謹小慎微,不露圭角,也不足為懼;唯獨這安陽王,鋒芒畢露,從來不知收斂,勢必會受帝王猜疑。如今南帝為了這點“小事”,而大張旗鼓的清查卷宗,看來是要對他出手了。
凡是沾手此次春闈會試的朝臣,人人自危,都害怕查到自己頭上,急於和安陽王撇清關係,卻又擺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
吳望的慘死,使得萬千寒門學子憤慨而起,聚眾聲討貢院,聯名上書力求朝廷要嚴懲兇手,並整改科舉制,處置受賄的考官。更有行為偏激者,直接跑到太學院和貢院鬧事,打傷了不少人。
這些示威的學子,他們當中有真心為吳望鳴不平,聲張正義的;也不乏一些對科舉存有牴觸情緒,想要藉此機會發洩心中不滿的;但更多的是些無能的宵小,故意藉著此案滋事,而這些人大都是些無真才實學,屢試不第的酒囊飯袋。他們鬧事,純屬圍觀看熱鬧。
不管出於各種目的,這鬧劇一時半會兒是收不了場的。
而至於誰是殺害吳望的兇手,在沒有調查清楚的情況下,涉嫌人員全在互相猜疑。
作為主考官,以及當日在朝與吳望發生過口角爭辯的安陽王,卻因其地位身份,勳爵權勢,無人敢指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