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石根的確是個人才。
他說:“我的底牌就是蔣的深刻了解,蔣對這場戰爭的態度,可能大家都預料不到,那便是‘等’,他到現在也始終認為,中日之間的戰爭是一場世界性的戰爭,就像是第一次世界大戰那樣,它應該得到世界的關注,由世界各國來調節中日爭端。”
“他期盼英美兩國出來干涉,要求國聯出出面干涉,目的是共同制裁我們大日本帝國,制止這場戰爭的蔓延。他戰滬上,是抱著‘以打求和’的目的。所謂的‘打’,不過是做給國聯和全世界看的姿態。‘和’,是他夢寐以求的目標。”
“所以,淞滬一戰,他是真的打了,投入了七十萬的兵力,連他的家底都掏了出來,結果怎樣?11月召開的國聯大會上,英國反對制裁我們,美國人不表態,這樣的結果對蔣而言,是相當不滿意的。他打了半天,沒等到他想要的結果,此時,對於進行的金陵保衛戰,其實仍然是一個態度。”
“等!”
“今日德國駐華大使陶德曼與他接觸,大日本帝國亦明面上表現出一副想要求和的態度,於是,蔣便企圖等待德國大使陶德曼從中間介入,進行調停,殊不知,這一切都是我們扔出去的誘餌,蔣果然上當了,一直在等待。”
“呵呵,德、意、日三國是軍事同盟,是好朋友,德國大使怎麼會替蔣賣力呢?蔣是當局者迷,他怎麼就不想一想,德國人怎麼會為了他而得罪他們的日本朋友呢?陶德曼不過是代表我們日本政府對他丟出去的誘餌罷了。”
松井石根越說越起勁,說的口乾舌燥,喉嚨感受到一陣不舒服,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大飲幾口,然後繼續道:“蔣所希望的是我們與他,共同防共,但金陵不打一下,也無法向他們本國的老百姓交代,畢竟金陵可是他們的首都,一仗不打就跑了,他在中國也就失去了威信。”
“再說他那些守城的部隊,哪個是他的中央軍,中央軍早在淞滬戰場就被我們打廢了,留下來守衛金陵的雖說是唐生智指揮,可是那些部隊的頭領,都是些草頭王,誰也不買誰的帳,必吃之間本來就不和,眼下守衛金陵是必敗,他們怎麼會選擇留下來犧牲自己,去保蔣的名譽呢?”
“再說那唐生智,我在金陵工作那幾年,與此人接觸過,此人原本是個軍閥,可是早幾年前就被蔣打敗,幾年不帶兵,一出來就指揮這些草頭王,他怎麼指揮得了這班人?再說蔣都撤走了飛機,制空權在我們手中,這是非常關鍵的,我們只要採取四面包圍,金陵的北面又是長江,我們的海軍只要切斷了他們的退路,他們就無路可逃。”
接著,松井石根又讓大家回憶11月4日,淞滬戰場依舊是一片泥沼,誰也看不出勝負的時候,日本看到金山衛是中國軍隊的薄弱點後,11月5日,柳川平助的第十軍突然在金山衛登陸,與滬上以北的谷壽夫第六師團形成對滬上兩翼的包圍。
當時柳川平助一登陸,就在滬上空中放出幾百個大氣球,下面掛著一條長長的白布,上邊寫著:百萬皇軍登陸金山衛。
提起金山衛登陸,柳川平助便激動起來,那可是他最輝煌的一次作戰:“當時我們幾萬人充當百萬大軍,可以說是把蔣嚇得屁滾尿流,一聽是百萬大軍在金山衛登陸,連夜撤軍了,現在看來,松井君立即要做一件大事,就是在金陵上空空頭勸降書,也說我們百萬大軍進攻金陵,嚇唬蔣部的部隊,動搖他們守城的資訊。”
事實就是這麼出人預料,守衛杭州灣金山衛的是張發奎62師。
大場失守後,蘇州河南岸也危急,浦東同時驟然吃緊,張發奎於11月3日抽調防守杭州灣的第62師主力進駐浦東,而就在第62師主力到達浦東第二天晚上,日軍就在金山衛登陸了。
這一切都趕巧碰上了,第十軍登陸的時候,如此重要的金山衛,竟然只留下第62師兩個步兵連、炮兵第2旅第2團6連,面對第十軍的十萬大軍登陸,他們自然是不堪一擊。
“說得對,說得對。”見有人瞭解了自己的意圖,松井石根也高興起來,他說:“再告訴大家一個好訊息,根據我們潛伏在金陵的特工發來電報,蔣在11月20日便決定遷都重慶,蔣夫婦於12月7日便離開了金陵。”
“主帥離開,群龍無首。這就是蔣放棄金陵的一個最真實的訊號,皇軍可以進攻禁令了。”朝香宮躍躍欲試,他向大家表態說:“松井君的想法我非常贊同,也代表了大本營的意見。”
此刻,會議內的日軍軍官臉上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抗拒,也沒有人再提要求休整,補充兵力和彈藥了。
朝香宮便揚聲道:“既然如此,請大家馬上回到部隊,迅速動員部隊進攻金陵,金陵是我們大日本的,金陵是我們皇軍的。金陵城內有數不清的、漂亮的高階住宅,數不清的花姑娘,諸位快快行動吧,離開這挨餓受凍的日子,到金陵城享受去吧。”
柳川平助表示,他們第十軍在11月22日分別給松井石根以及大本營發過電報,要求趁支那軍敗退之際,迅速攻佔金陵。
就是說,他的想法早就與松井石根的想法不謀而合。
統一了全體軍官的思想,松井石根下令,佯攻中山門,主攻光華門、中華門。
總攻的時間定在了12月12日。
日軍與中國守軍基本結束了城外的戰鬥,日軍大軍壓城,金陵城外已是黑雲壓成。
13日,日軍開始了大規模的攻城戰。
金陵黑暗的時刻即將來臨。
谷壽夫的進攻暫時停歇,中華門雖然守住,但此刻負責堅守中華門的88師兵力所剩無幾,已經是強弩之末。
夏遠渾身焦黑,血汙冷冰冰的貼在身上,異常難受。
88師活下來的兵,大都與夏遠這般一樣。
連續的血戰,汙血沾染他們的身體,衣服,冷風呼嘯,衣服便凍得梆硬起來。
所剩餘的兵散佈在中華門的藏兵洞內,這裡風吹不到,有人會在裡邊生火,讓藏兵洞暖和一點,唯一難受的就是刺鼻的濃煙卷在頭頂,相比之下,大夥都能堅持下來。
抱著槍,渾身沒有力氣,躺著的,靠著的,安靜的休息。
後勤也跟不上,已經有兩天沒有往前線送吃的,大都勒緊褲腰帶等著。
夏遠倒是感覺無所謂,他想著,自己似乎都餓習慣了,自從參與任務世界以來,哪一次打仗不是餓著肚子打的,少有吃飽飯的時候。
他忽然還有點想念美國佬了,至少美國佬的物資豐富,對比日本,眼下的小日本鬼子也不好過。
從滬上一路追到金陵,他們的後勤補給線能延長多少,大都吃著冰冷乾硬的罐頭。
眼下就是比拼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