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間,已經很難再聽到槍聲了,師主力估計這會兒已經到了史倉裡,但是史倉裡又被美軍佔領,不知道現在鄭師長他們的情況到底如何了,是不是又尋著前世的軌跡發展了。
夏遠在郝光九的攙扶下,艱難的沿著陡峭的山路行走。
肖四平抱著槍在前方偵查,時不時傳來他的聲音:“營長,郝大哥,這邊是安全的。”
聽到了肖四平的聲音,郝光九就會繼續攙扶著夏遠,艱難地走著,他的腿已經腫脹起來,估計是又出問題了,這會兒挨著地都疼痛難忍,饒是夏遠是個經歷血和炮火的漢子,都忍不住齜牙咧嘴。
山高路陡峭,天又黑,下著雨,地面上的石頭光滑,道路也變得泥濘,坑裡都是積水,暴雨的聲音太大了,聽不清楚四周是否還有槍聲,遠處一道道腕口粗的閃電宛如蛛網一般,遍佈世界,剎那間,整個世界照射的宛如白晝,在山頂的地面上照應出三道歪歪扭扭的身影。
衣服淋透了,槍也溼淥淥的,風一吹,就像是刀子一樣滑在臉上。
“這天也是怪嘞,這都幾月份了,怎麼還這麼冷。”肖四平的聲音有些哆嗦。
“不是天太冷,是你身子太虛了,好久沒有吃飽飯,風一吹,雨一淋,就冷了。”夏遠解釋。
朝鮮的溫度確實要比國內地區的溫度低很多,五月份兒的天,一下雨,還是冰冷刺骨,這要是在國內,估計都已經是三伏天了。
沿著陡峭的山路,在一片緩斜坡下去,下到山溝裡,看到了橫七豎八的志願軍戰士遺體,被雨水泡透了,呈現在著一股蒼白,隨處可見的斷肢殘臂和腸子,太過於血腥和慘烈,畫面慘不忍睹,不容描寫。
電影中的戰爭幾乎看不到這樣血淋淋的畫面,夏遠經歷過的戰爭,就拿獨立營阻擊敵人來說,到處都是屍體,敵人的炮一轟,就不見了,和地面的泥土混合,炸開的腸子能掛在樹上,血淋淋的畫面,戰爭非常殘酷,總有人拿戰爭開玩笑。
他親身經歷的,美軍大口徑機炮,一顆子彈能把人打成一堆碎肉塊,一發炮彈落在身邊,半個身子都沒了,血是紅的,落在地上又呈現黑色,太陽大的時候,腐爛的屍體氣味混合著硝煙味,散發著難以忍受的味道。
穿越了這麼多的世界,自己沒有被敵人的炮彈打死,是非常慶幸的。
最真實的體驗就是,戰場上喊話是聽不見的,電影中大聲喊話,隔著很遠還是能聽得到的畫面是少有的,除非炮不猛烈,但美軍的炮無時無刻的都異常猛烈,戰士們彼此交流都是透過打手勢的,很多戰士下了戰場以後,就聽不到了,轟鳴聲都把人給震聾了。
就比如郝光九和肖四平,兩人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大,實際上很多戰士都是大嗓門,就是耳朵聽不太清,自己說話也聽不太清,會不由自主的抬高聲音,就像是一個正常人經常聽的聲音是平靜的,所以開口說話心裡就有了一個衡量。而戰士們耳朵聽不太清,再小聲說話自己都聽不清楚,久而久之就變成了大嗓門。
走累了,就坐在地上看著烈士的遺體,三人默不作聲。
肖四平想把他們埋了,一個人的力氣終究有限,拖了兩具烈士的遺體,就累的不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夏遠和郝光九都沒有動,他們和肖四平不同,肖四平是新兵,剛參軍沒多久,經歷的殘酷戰爭不多,夏遠從長津湖一路走來,經歷了太多戰爭,郝光九是在反動派隊伍,投降後參加瞭解放軍,也經歷過不少殘酷的戰爭,他們明白肖四平的心情,想把烈士的遺體埋了,但終究不現實。
因為他們三個人突圍才剛剛開始,接下來的道路上沿途會遇到更多更多烈士的遺體,難道遇到的每一具都要埋了嗎,他們要儲存體力,突圍出去,只有人活著,才有無限希望。
“別費力氣了,接下來遇到的屍體還會更多。”郝光九喊著,沒有力氣的坐在地上,望著有些固執的肖四平,開玩笑的說:“營長,這小子的精力還真是多,以後種地就靠他了。”
夏遠笑了笑,沒說話,仰著頭,用手在臉上輕輕的抹,開裂的皮肉好了不少,先前繳獲了的美軍藥品,在臉上抹了一些,被凝固汽油彈烘烤的乾裂的面板好了不少。
大雨一淋,皮開肉綻的臉頰好了不少,也露出了他那被太陽烤的發黑的臉頰,健康的麥色膚色,一雙眼睛明亮。
“還好我有聽聲辨位的技能,炮火對耳朵的影響不是很大。”
夏遠動了動自己的耳朵,聽力方面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也是技能的強悍,郝光九和肖四平兩人說話都不自覺的抬高了聲音,明顯在戰鬥中,被敵人的炮火影響到了。
他曾經看到一些戰士在敵人炮彈猛烈的轟炸下,嘴巴里和鼻子裡都是鮮血。
休息了一會兒,夏遠起身,拍了拍郝光九的肩膀,“幫一幫他,既然我們看到了,就不能不幫,入土為安。”
郝光九應了聲:“是。”
夏遠也站起身幫助肖四平,地面上的彈著點為他們提供了很好的掩埋地點,把戰士的遺體放在彈著點裡,上面壘起來一堆石頭,也不立碑,烈士的遺體不少,得有一個班,耗費了不少力氣。
看著入土為安的烈士,夏遠心裡少了幾分焦躁,多了幾分寧靜。
‘也算是給心裡一個慰藉吧。’
經歷了這麼多戰鬥,夏遠真切的體會到幸福生活來之不易,也真切的體會到生命的寶貴。
三人走了,身後多了幾個石頭堆,看起來並不起眼,也是如此簡單,他們擔心被敵人發現,美國鬼子會喪心病狂的把墳給推了,畢竟美國人什麼事情都能幹的出來。
他們當初痛恨日軍,痛恨日軍做的一切,可是逐漸的,他們也活成了敵人的模樣。
屠龍者終成惡龍。
沿著山溝往前走,穿一片村子的廢墟時,肖四平鑽進了房子裡,用槍撥開灶臺上的雜物,尋找著能夠吃的東西,尋找了一圈,什麼都沒有找到。
“營長,什麼東西都沒有。”肖四平跑出來,嗓門有些大。
“聲音小點,想被敵人發現是不。”夏遠瞪了肖四平一眼,目光謹慎的打量著山溝四周的高坡,吐了口氣,“走了這麼遠,既沒有遇到美軍,也沒有遇到自己人,我都懷疑是不是快走錯了。”
“營長,不應該吧,我們不是朝著反方向走的?”郝光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