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無比安靜,只有她的微笑。
她嘴角邊綻出兩朵深深的梨渦,那顆淺淺的硃砂痣仍藏在左邊眉尾。
安寧!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張臉時,秦國的天空正在飄雪。
雪花堆砌的秦宮,黑白之間,一片肅穆。
她就像現在這樣笑著,他望向宮牆上的她,也笑著。隔著遠遠的、漫天的雪花,四目相對。
彼時他還是那個征戰於外的少年將士,而她是秦宮中的安寧公主。他們之間的距離隔著宮牆,隔著秦宮的步廊,隔著朝宮中的秦皇。
動如參商的兩人卻在命運中相遇,剎那一眸。
自此,每次回咸陽呈報,他總會在經過那道宮牆時佇足停留片刻。而她,就好像早就知道他會來的,早早地便在那宮牆上等著。
遙遙相望,一季又一季,穿過四季,一年又一年,直到她及笄那年。
他想起最後一次見到這張臉,那天的陽光很熱烈,很刺眼。灼傷了他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
接到扶蘇來信,安寧要出嫁了!嫁去更遙遠的滇南之地。
披著甲冑,騎著戰馬,裹挾著漠北的狂風回到咸陽。但是一切都晚了!
不,一切從開始就不可能。很多年後,他清楚地知道陛下根本不會將安寧嫁於他。
蒙家是秦國最驍勇的戰將,是保衛國疆、擴張領地的利器,而公主是那個時代用來結姻、維護國與國之間利益的紐帶。
他,她,都只是那個時代、那位手中的棋子。他們,註定只能成為工具。
他一身塵土,匆匆趕來,卻只來得及看她最後一眼。
她等了很久,很久很久。
安靜地等待著,她似乎比他更早了解到命運的安排,也比他更堅韌。她只是想在離去前見他最後一眼。她穿著嫁衣踏上馬車,轉身回頭看向倉促趕路一身塵土的他。
那深深的、久久的一眼,像打在他心間永世不滅的烙印。
她無聲地對他說了兩個字:活著。
安寧要他活著!
每次出征之前,他總會來看看她。她也總是站在遠處對他說:活著。
只要活著,也許我們還有機會。
他點點頭,眼中的熱淚奪眶而出,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看著她離去,他的心一點一點死去。
儀仗隊隨著鼓點聲越行越遠,遠到最後消失在城門口,消失在去往邊塞的路上,消失在他的世界裡。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見過她。再也沒有聽到她的笑聲,再也沒有看到她唇畔的梨渦,和她的硃砂痣。
………………
安寧啊!是你嗎?我的安寧??!!!
看著眼前的女子,雖然不再是那時年少青澀的模樣,但蒙毅怎麼可能認不出來呢?是她!
原來,年長後的你是這個模樣。仍舊,那麼好看!
女店主看著這個清晨推開店門的第一個客人,這個奇怪的男人正滿眼是淚地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