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廬後院,秋雨未歇。
“扶蘇,我們不可能永遠無時無刻守在桑夏身邊。”蒙毅自二樓飄落。
感受到扶蘇佈置在潤廬周邊更為縝密強大的結界後,蒙毅收起了護著桑夏房間的小結界。
“她睡的好嗎?”扶蘇沒有搭蒙毅的話茬,沉吟了會兒輕聲問道。
自時間結界被擄事件發生之後,雖然有扶蘇的純淨靈力做為養護,但是桑夏的身體卻發生了令他也理解不了的變化。
她偶爾會睡得很久很久,有一次連著睡了三天三夜。睡夢中的桑夏時而落淚,時而說著聽不懂的囈語。醒來後卻沒有任何異樣,又是那個笑容燦爛的小丫頭。
蒙毅點點頭,扶蘇心念一動,二樓書房窗戶內飄出一隻盛滿金屑碎片的無形氣瓶。靈力自扶蘇指尖滑向那處,瓶中釋出點點光芒吸附於靈力之並,緩慢拼連、組成一個虛線構成僅有上半身的人形。
“徐信將軍。”扶蘇喚道。
“公子”虛線仍舊睜著他那空洞的眼睛,望向扶蘇,看到蒙毅便揖手作了個禮“恩公。”
“將軍無需再客氣。”蒙毅回道。
徐信養護了這段時日,不再似先前一般慌恐了,許是認清了現實,也不再執念思故人了。他安靜地沉睡著,直至此時被喚醒。
“將軍,扶蘇有要事相問。”
“公子有啥事問就是了,只要俺知道俺都會說的。”
“將軍可還能認得那個北大人的樣貌?”
“認得。”
“那就好,此為一事。”扶蘇點頭繼續說道“我們正在調查將軍先前身處之地,煩請將軍細想想,除了那位北大人與影子之外可還有旁的人出入?”
因扶蘇的靈力滋養才勉強拼湊出的碎魂靈識不清、意識不明,從而導致徐信的記憶缺漏、混亂。這一點扶蘇是知道的,所以第一次詢問時,他擔心如果耗神太多有可能會令徐信魂飛魄散,所以才急急結束了問話。
目前來說,可憐的徐信是調查盤冥洞最有利的線索,扶蘇可不希望他再受到損傷。來日可期,不能急於一時嘛。
果然,經過一段時間的養護後,徐信的狀態較之前確實好了許多。雖然形態還是那個形態,但神思顯然恢復了許多。
扶蘇和蒙毅發現,當徐信竭力思考的時候在他虛線構成的大腦的位置,有一顆光亮忽閃忽閃的緩慢遊移著。
“識魂?!”陰差當了那麼多年,蒙毅還是第一次見到魂與靈分離的形態。
扶蘇點點頭,盯著那枚光亮。過不了多久,那顆原本忽閃著的光突地變得異常明亮。
徐信用他那空洞的眼睛看著扶蘇說“沒有別人了。”
頓了頓,虛線徐信突然提高聲音略有興奮地說“俺想起來了!”
“就是那個幫北大人收集亡魂的影子,那不是他們第一次打起來。”
“俺記得他們動過三次手,但是最後那次影子好像發狂了,用一把大劍刺傷了北大人,然後就想卻是搶那隻爐子。北大人抽走俺身上的鎖鏈才對付得了他,影子被鎖鏈穿身後還掙扎了會兒,他…”
神思受損,記憶混亂令徐信又陷入了思索之中,‘識魂’的亮光又開始閃爍起來。
沉吟了良久,扶蘇與蒙毅安靜而耐心地等著。
“他好像,應該是叫什麼將軍”徐信不甚篤定地說道“蒙什麼將軍,還是什麼田來著?”
正凝眸靜聽的兩人耳邊像炸開了一道驚雷。
蒙毅雙目圓睜、死死盯著虛線,呲裂的眼眶像要噴出火來。
好半晌,兩隻眼珠子好似要從眼窩裡瞪得掉出來、像中了某種定身咒般的蒙毅,身體僵硬地轉動脖子看向身邊的扶蘇,嘴唇抖動哆嗦著,想說些什麼卻沒能吐出半個字來。
扶蘇知道蒙毅心中的震驚與恐懼,因為自己也一樣的震驚,一樣的恐懼。
“那人,是何模樣?”強忍著心頭的驚駭,扶蘇沉聲一字一字問道。
“他雖然常來,但每次都離得可遠,俺真的沒看清過他的樣貌。”徐信有感抱歉地努力回憶著“北大人有時候私底下罵罵咧咧的提過什麼蒙將軍什麼田的……那兒也沒出現過旁的人,所以俺猜北大人罵的就是他。”
“沒錯了,扶蘇,一定,一定是大哥!”蒙毅再也按捺不住了,聲音嘶啞地吼道。
“對了”徐信的識魂明亮如星,聚神凝思之後想起一件事來“俺記得他被鎖鏈扎穿後還叫罵來著,罵北大人是什麼亂臣賊子,還說什麼趙高,本將軍定要打得你灰飛煙滅什麼的……”
隨著徐信斷斷續續、零零碎碎的話音落下,潤廬後院陷入一片死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