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兒童農民歌手
楊大諞是我的鄰居,從小和我走同一條發展路線,思想品德和社會經驗均不差上下。倆人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各回各家外,其餘時間均同出同沒,蛇鼠一窩。我們在村子裡無論走到哪裡,哪裡就立馬多了兩顆定時炸彈。
楊大諞長像不算很難說,但鼻子常常黃龍出洞,衣服穿得稀鬆馬跨,腳上經常撒著爛布鞋。我和楊大諞都出生在偏僻的小山村、貧窮的土炕上。為了生活,他剛出生不久,他媽就出遠門掙錢去了,於是他就成了單親家庭裡成長的特殊孤兒,在當時也成了嚴重阻礙社會經濟發展的重大包袱。他平時吃的自然少不了冰饃涼飯,渴了就會跑到溝渠裡圪蹴著雙手掬著喝涼水,自然身體就長得很殘廢。
楊大諞的童年很艱苦,但他活得很樂觀。我是他的童年摯友,從沒見過他流淚。他說話辦事最能諞,每次諞到高興處都口若懸河、星轉鬥移。
一次清晨,我見他沐浴著陽光站在麥草垛前,照著麥草垛裡那些軟柴草練著自創的楊家鐵拳頭。我跑過去和他一起玩,他便舉起拳頭向我示威:“信不信我的鐵拳?”
我說:“不信。。。。。信、信信!”
他舉著拳頭,兩目斜視,兩腿彎弓,紮起個牛逼勢向我賣乖:“腳踏陝甘兩省,拳打蓋世英雄,一拳打倒北極戲樓,兩拳打得天塌個窟窿!”
“哈哈哈,哥,你太牛逼!”
楊大諞從小就愛唱歌,什麼“濤聲你舅”、“半篇樓”,還有“你騎著馬,我磨著蛋”等等歌曲都唱的滾瓜爛熟。對於《濤聲依舊》來說,不過是聽大人們唱過,認不得歌詞就唱跑音了;《半邊樓》是會唱前半部分,後面的不會唱,所以大家就叫“半篇樓”;至於後面的那首不知道歌名是什麼,完全出於好記才這麼叫著。儘管唱地不咋樣,楊大諞還是我們這群孩子心裡的“兒童農民歌手”。
楊大諞走到哪裡歌聲就飄到哪裡,我們一夥娃娃常常是夜晚睡不著覺,就一起在馬路上蹭鞋底,繞著村子逛一大圈回來,才各回各家睡覺。
鄉村寧靜的夜晚,小路上黑燈瞎火,農民伯伯、叔叔、阿姨勞作了一天早已人困馬乏,當他們剛剛進入甜美夢鄉的時候,挨家挨戶的窗外就逐漸飄來了楊大諞哥哥優美的歌聲,隨著我們移動的步伐歌聲又漸行漸遠。。。。。。。村裡的楊老漢信神,第二天硬說昨晚路上鬧鬼,我心裡明白那其實是大諞哥哥哭喪。
2。電視機
不知幾個幾年都過去了,大諞哥他媽終於打工回來了。令人高興的是她給大諞哥買回了一臺十四英寸黑白電視機,但她卻沒呆兩天又走了,大諞哥又成了孤兒。
大諞哥家有了電視機,是我們娃娃夥裡最值得高興的一件大事。那臺電視機是村裡最早的一臺電視機,活在村裡的許多人大半輩子都沒見過這玩意兒。
一天,吃過午飯,村裡的人事臺子上幾個閒人在諞閒傳,我和大諞哥也在那裡湊熱鬧。
村裡人問大諞哥:“你媽買的電視機是個啥傢伙?”
大諞哥說:“電視機就是一個木匣子,裡面裝著許多人,開關一摁他們就蹦出來了,像演戲一樣,你想看啥他們就演啥。”
他的話把村裡人驚奇地一愣一愣得,他們都開始相信大諞哥說的是真的。當時,有個老漢還愁眉不展地在石碌躇上磕著旱菸鍋說:“要養活這麼多人演戲看,一天得吃多少糧食呀?窮人看不起這洋戲。。。。。。”
我說:“不是的,我跟我媽去我舅家時見過電視機,不是他說得那麼個東東,裡邊好像沒裝人。”
大諞哥跟我頂槓,他硬說裡面裝著人。
後來,他乾脆回家把電視機搬到村裡人事臺子上來了,他想證實自己的說法才是唯一的正確。
其實,自他媽走後,他和他爹都不認識字,就壓根再沒開啟過電視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