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研究員變成星艦艦長也算是換職業,結果直接抵消了更換腦控體的努力,還是在C階原地踏步——你已經看開了?”
“嗯哼。”艾瑞克斯點點頭,“你不會覺得我在偷懶吧?”
“都知道問這個問題,還不趕緊去檢查貨架?”埃米用力一跺腳,手指向上一揮:“行動起來!別偷懶!”
“不需要吼那麼大聲,明明是你開啟話題的。”艾瑞克斯嘀嘀咕咕,將算力棍收起來,沿著梯子爬上貨架。集裝箱門鎖的密碼是六個零,這說明富納三兄弟生前對這裡面的貨物並不上心。這裡的不上心不是指他們會允許損壞、丟失、盜竊,而是將這些貨箱視為“任務”還是“生計”的區別。
艾瑞克斯對流馬號就特別上心:一個系統自行解決、無關緊要的黃色警報,他都不會放過。哦,一會兒還要修補被子彈打出的坑,真讓人心疼。
來到開啟的集裝箱前面,拉開側門,每個集裝箱裡以井字形裝了八個休眠艙和中央的一個休眠機。井字形鋼架上裝有滑軌,可以輕鬆將休眠艙拉出來。在透明的艙蓋下面,原本是為單人設計的休眠艙裡,每個都塞了三到四個人,如同罐頭裡的沙丁魚,如同駛向美洲的罪惡奴隸船。
這裡面男女老少都有,大部分是人類,還有一些人類的亞種。他們的脖子上都帶著金屬項圈,可以看到有一個畫素形式的訊號指示燈,還有一些仍在工作的電子元件。這裡的每個人都穿戴整齊,看起來像是受過教育、生活在擁有工業和文明世界的人。他們在休眠艙中沒有意識,若是有的話,肯定無法接受被這樣堆疊擺佈,以如此危險的方式進行運輸。
艾瑞克斯將眼前的休眠艙推回去,然後走向最初出故障的那一個。他的手是顫抖的,心臟提到嗓子眼,就算之前躲子彈的時候也沒這麼緊張。他已經預估到這個發臭的集裝箱內一定裝滿了慘劇,就像之前預估到富納三兄弟會開槍一樣。只不過他能用算力來評估躲避的最佳方案,卻不能用算力來改變情緒。
呼吸過濾器開啟,內迴圈模式。
開啟櫃門。
什麼氣味也不會有,只有眼睛在接受摧殘。由於沒有好好連線,這些陳舊的休眠艙動力不足,無法維持一艙多人的環境,於是裡面的人一個一個醒了。
可能是窒息、可能是飢餓、可能是錯誤的喚醒方式帶來的器官紊亂。醒來的人被困在休眠艙中無法自救,不穩定的裝置斷斷續續開啟,削弱他們的體力和思維能力。這是種可怕的慢性死亡,痛苦、壓抑、絕望,整個過程毫無人性。
在八個休眠艙中,有一個從內部被拆開,可以看到裸露的裝置元件,依舊在來回擺動的電線。其中一個甦醒者盡全力想從集裝箱裡出來,他嘗試用短路的方法開鎖,但已經開始腐敗的屍體說明了故事的結局。艾瑞克斯看到櫃門內部被拆開一半的鎖,突然明白了。他用力關上門,跳下貨架,跑到角落,扶著牆壁止不住乾嘔。
那個掙扎求生者想要短路鎖,但只是將休眠艙的環境控制電路與外面的輔助系統接在一起,觸發了陳舊的休眠艙指標控制器,用通訊標準向外傳送資訊。這個標準早已不用,因為其頻段太接近腦控體,干擾複合進化人的密文系統。
想要求生的甦醒者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所以他的發出廣播的舉動肯定無意,但實際的結果很明顯:休眠艙中的聲音被環境控制系統採集,然後向外廣播。艾瑞克斯的腦控體在過熱的情況下接收到了標準的廣播,這就是他的幻聽。
他聽到了休眠艙中最後的掙扎和哀嚎,聽到了他們試圖砸開集裝箱的嘗試。於是,幻聽中的絕望和痛苦都是真實的,這些真實被他拋在腦後,但是追上來的時候比當時還要強,讓他難以承受。
“該死的奴隸販子!”艾瑞克斯在牆壁上錘了三拳。“以後所有的貨箱都要開箱檢查,流馬號絕不做人口販賣的幫兇!”
“艾克,你來看看這個!”埃米在貨艙另一頭喊道。
艾瑞克斯揉揉眼睛,控制一下情緒,然後走過去。富納三兄弟的屍體被集中放在一起,埃米從他們身上搜出了幾把武器和資料卡,她手中正拿著一個圓滾滾的東西。
“看,這是粘性腐蝕雷。如果近距離引爆或者被它粘在身上,護盾是很難擋住的,只有戰鬥裝甲才行。我估計這傢伙想把咱們引過去,然後用這個來翻盤。”
“殺死他們是對的。”艾瑞克斯恨恨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