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堡的圍困仍在持續,荊邯憂心地看著圍三缺一的魏軍營壘,他們沒有太大的攻城器械,只是一二日進攻一次。
因為祁山堡尚未完工就倉促啟用,這裡的營房主要是沿著土丘第二層挖開的窯洞,擠滿了哆嗦的蜀兵,糧食還多,但燃料已即將消耗殆盡,倒是魏軍能安心地派人砍樹,城外每日升起的炊煙讓人羨慕。
荊邯沒少遣人去武都求援,但大雪封鎖了祁山道,大軍難行,公孫述得知祁山堡被圍後,也只能派驛騎送去口諭,說什麼:“堅定守住,就有辦法!”
這書信都到不了荊邯手中,而是被萬脩截獲。
校尉們都哈哈大笑起來,但萬脩沒笑,反而肅然道:“笑什麼?公孫述沒說錯,只要祁山堡再堅守三日,吾等就得退了。”
天氣使得敵人的糧道斷絕,萬脩亦然,從上邽運糧食過來的代價太大了,城裡羨慕他們有柴火燒,殊不知已是無米之炊。
所以不能再拖下去了,明日後日,便是總攻!
……
天氣倒是對魏軍有利,雪天持續了好幾日,蜀中冬天也冷,但那是侵物無聲的溼冷,和這大雪過後的驟寒降溫還不同,凍了一宿的蜀兵發現,他們的弓弦凍得硬邦邦的,好容易弄軟些,手指搭上去時依然是哆嗦的,甚至有扣弦時大拇指整個掉下的極端情況出現。
這是蜀兵第一次出蜀作戰,無法考慮得面面俱到,但某位在新秦中經歷過邊塞苦寒的皇帝就不同了,給材官們製作了大批麻手套,交戰前烘乾了備著,眼下控弦仰射亦不耽誤。
但隴南這種鬼見愁的地形,太笨重的攻城武器沒法運過來,多是臨時製作的簡易器械。攻城車等針對城門的武器,面對渾然一體,有臺而無門的祁山堡來說無用,這場仗,依然只能靠硬碰硬的強攻。
魏軍弓弩能壓制土堡第一層的敵軍材官,卻夠不到第二層,蜀弩儘管準頭、效率大大下降,卻依然在不斷射下一陣陣箭矢,落到戰士們的櫓盾上,刺入皮甲中。
士卒並非永遠充盈,經過第一天的強攻,魏軍幾次先登,卻仍被蜀軍趕了下來,荊邯進攻無能,守禦倒是不賴。
等到次日時,各校尉都有很大傷亡,在決定由誰先攻時就開始推推搡搡,誰也不希望嫡系受損。
於是就你望我我望你,最後站起來的,卻是他們的將軍。
萬脩拖著傷病來到第一線勵士,對眾人道。
“行百里者半於九十,越是接近末路,就越是困難。”
“吾等奉陛下之命入隴,鏖戰大半年,從盛夏打到冬雪,傷亡者不知凡幾,如今已經走了九十九步,就差這最後一步!”
祁山堡至關重要,若是不能拿下,來年開春,他們就會退回九十步、八十步,甚至是五十步去!
“今我疲,敵亦疲,此時當是比較韌性之時。諸君,誰願再帶兵攻一次?”
半天沒人響應,萬脩最後只能道:“若是這一步諸君不能邁,便由我,帶著親衛營來邁罷!”
萬脩言罷要披掛甲冑,持櫓盾,冒矢石親自攻城,但他腰傷未愈,臉上的痛苦之色任誰都看得到!
別人或許是說說玩,但校尉們知道,萬脩信然諾,說不定還真會去做!
他們平素蒙受萬脩照顧,此刻心生慚愧,齊齊伏拜告罪,而校尉原初最終求取了先攻之職。
原初是茂陵大俠原涉的兒子,萬脩當年報效的黑幫老大,曾狠狠得罪過第七彪,如今若非萬脩護著,早被記仇的彪哥做了,原初也知道自己的處境,襲隴右、戰上邽皆有參與,但一直沒立什麼大功。
這雪天雖帶給魏軍勝利,但也導致萬脩的腰越來越疼,連起身都有些困難,能保持跪姿不動便不錯了。但萬脩沒有穩坐舒適的營中,而是乘坐戎車,親臨前線,他得讓士卒看到自己。
但萬脩連擊鼓都難,只能在士卒簇擁下,聽著遠方若隱若現的廝殺,以及前線不停傳回來的戰況。
“原校尉遣兵仰攻!擊祁山堡西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