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水附近的開闊地上,兩千名士卒頂著太陽在陣列,對著面前的草人,進行單調的木矛刺收訓練。
第五倫給軍官們下達的口號是“只要練不死,就往死裡練”,打起仗來,這些新徵募的新兵蛋子能找到自己腿在哪就不錯了,最可靠的還是一次次鞭打讓眾人記在心裡的紀律感和肌肉記憶。
當然,不是第五倫喜歡體罰士兵,也試過關禁閉,不讓吃喝,結果次日開啟一看,裡面計程車兵縮成一團,硬邦邦地面上都睡得可香了。
於是更多的,就改成幹苦活處罰,可士卒們都是苦出身,大多是流民,挑糞種田都拿起來就幹,可比掄刀持矛順手多了,幹完活還擦著汗對軍官憨笑,問明天能不能繼續幹活。
最終結論,還是打最管用。
第五倫進入鄴城後,親自徵募的那三百刑徒兵,如今早已統統升了官,都做了什長、伍長,臉上或手上的烙鐵印記看著嚇人。別看他們出身低,但士卒們卻不敢輕賤之,這些刑徒常年捱打,也知道怎麼打人最疼。
再往上則是第五倫的老班底,族人亦或是當年從新秦中帶回家,又跟來魏地的軍吏,資歷老,忠誠度也高,紛紛當了士吏、軍候。
於是乎,小半年內練出來的三千新兵,幾乎無一例外來自最底層,都是沒了退路的人,與當年的豬突豨勇並無區別。
“我做了官奴刑徒十年,從沒吃飽過一頓飯,人人都輕賤辱罵我,平日裡幹活又重,明明說好了寬赦,卻因為郡吏官奴不夠,一年拖一年,最後將我頭髮都拖得花白了。”
“是第五公將吾等拉出了深淵!”
“過去我在城裡走動,是手裡繫著茅草繩,低著頭,別人看到我臉上的黥字,都不齒,都笑話。可如今我穿著戎服,腰間掛著刀在城裡走動,頭昂得高高的,別人看到我臉上的黥字,都只會害怕!誰再敢笑,誰再敢瞪我一眼。”
“乃公就敢拔刀殺了他!滅了他全家,讓笑我的人去做奴婢!”
每天吃飽飯集合時,各營的老傳統,都會讓一個會說道的人上臺講述自己的經歷,大多數人都說,若沒被徵募入軍中,他們現在可能已是大河畔的餓殍了。
當然,也經常有講歪翻車的時候,畢竟成分良莠不全,不少人還幹過盜賊,幾十年尊卑和弱肉強食思想早已定型,若非嚴格軍紀約束著,得勢的他們指不定會幹出什麼來。
而每當第五倫來軍營時,則是士卒們最高興的時候。
第五倫這幾個月是在鄴城和軍營之間跑動十分頻繁,政務不能垂拱而治,軍隊就更不可撒手了。
不是信不過馬援等人,而是得讓士卒們記住,究竟是誰提供衣食,為他們提供一個靠當兵提升個人地位,在亂世裡找到一條活路。
基層軍官們唱的是白臉,第五倫則是紅臉,每次到來,必攜肉酒犒軍。
魏地人多地少,根本沒有田可以讓士卒們屯,第五倫索性讓他們做職業兵,訓練排得很滿,他已經將自己當年訓練豬突豨勇的經驗寫成了簡牘,作為練兵方略,可比詳略言之的兵法詳細多了。
從最基本的行伍站陣坐陣,到熟悉金鼓旗幟,再到如今的授兵練習,比當初豬突豨勇的訓練更加系統,時不時還拉到郡東驅趕赤眉別部流賊練練手。
第五倫也叮囑軍官們:“但這次用兵於武安,很像吾等擊匈奴漢賊盧芳一般,要在山地作戰,故而不止要訓練陣列,個人勇武也得注重,武安等三縣瀕臨太行,是狹者相逢勇者勝之地。”
當然,對第五倫的練兵之法,亦不是所有人都認同,比如來自代北的耿弇,他勉勉強強做了郡參軍後,剛下到營裡那段時間,便根據自己的經驗,對第五倫的倚仗:流民兵嗤之以鼻。
“漢武帝亦募流民及郡國惡少年數萬人為兵,征討匈奴及西域,卻屢屢敗績,能打順風仗,遇到惡戰則狼狽而潰。”
“反而是好人家出身的壯士,才能夠倚重臨於大陣。”
這是上谷募兵的慣例,三千幽州突騎,便都是從能夠自備馬匹甲兵的邊塞人家中徵集的。
白馬少年看著頭裹黃巾,笨拙訓練的流民兵,搖頭道:“若大尹想讓我練兵與馬文淵比試,那我不要流民,我要服過役的良家子、編戶齊民。”
“只需要讓我練出五百人,可當流民三千!”
……
PS:第三章在1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