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熊見流民們移動了,覺得是他們害怕,立刻下令追擊,然而他的部隊裡,眾人一動不動,都仰頭看著他,軍吏們似笑非笑,持矛戟盾刀的郡卒們則帶著戲謔的期待。
追可以,賞賜呢?材官射箭都有,吾等追擊要花費氣力,還得冒著被石頭絆倒的風險,不能給得更少吧?
這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史熊傻眼了,他哪想得到這光景啊,帶來的布匹本就不多,剛才為了讓材官們射箭都賜出去了,這下如何是好?
“不從令者皆斬!”
然而史屬令的命令蒼白無力,雖然他的親衛要去拿人砍,卻被幾百人攔著。
柴戎又扮好心人過來勸他:“屬令,窮寇勿追啊,萬一中了埋伏如何是好?還是緩緩推進到五鹿城,以正取勝罷。”
確實只能如此了,史熊還能調頭離開麼?五鹿城的皇廟祖墳,何止是皇帝、朝廷的蛋蛋啊,也是郡二千石們的蛋蛋啊!郡兵們看準這點,一捏一個準。
第五倫在後頭看得差不多了,只對馬援嘆息道:“我現在算明白,為何泰山軍、綠林軍能屢敗郡兵幾無敵手了。”
這郡兵與王師相較,簡直是王八瞪綠豆——看對眼了。
將不識兵,兵不識將的時候,指揮官就是這麼憋屈,所以第五倫寧可重新訓練活著就行、知恩圖報的流民兵、刑徒兵,也不指望爛透的郡卒。
貽誤戰機是小事,不直接將主帥賣了就不錯。
第五倫冷笑:“你信不信,一會推進到五鹿城,郡兵們拿準史熊,繼續騙賞騙酬,若是史熊不從,彼輩就會急速撤退,將屬令丟給流民,畢竟除了史熊自己帶來的寥寥數十親衛外,其餘人也不必為他的戰殞負責。”
這都幾天了,這長於婦人之手的高門子弟還是沒抓住要害,反倒是第五倫覺得戲也看夠了,郡兵們的花活已盡,便派門下吏到前方來,不找史熊,只召來真正主事的兵曹掾柴戎。
“柴兵曹,前方賊人退卻,為何不追?”
柴戎只以搪塞史熊的原話來打發第五倫,第五倫卻板起臉道:“彼輩人多勢眾,不乘其分兵時擊潰一部,難道還坐等其合兵不成?此乃縱賊也,該當何罪?”
柴戎正欲解釋,卻忽然感受到一陣寒意,抬起頭,瞥見第五倫從始至終鎮定自若不怒自威,而一旁馬援則眯著鳳目在打量自己的頭顱,手摸著刀柄,好似在尋思從脖子哪處砍下去一般。
再瞧左右,皆是第五倫的親信衛士,他的人遠在十多步外,若第五倫拿出掀翻李焉的膽子來,自己真討不得好。
柴戎立刻變臉認慫,下拜請罪。
第五倫卻也不欲殺他,柴戎若死了,郡兵指不定當場譁變,郡東各路豪強也可能會被武安李氏拉過去,於大局不利,這個人還可以利用利用。
他只緩和了語氣道:“既然賊眾已退卻,追之不及,便只能推進到五鹿城與之交戰。”
“諾,下吏立刻去前陣告知屬令。”柴戎說完就要開溜。
“且慢!”
第五倫笑道:“也不必分前後陣了,柴曹掾且隨我一同去前方觀戰罷,若你有什麼話要帶給屬下諸吏士卒,大可與我的令旗一同發出。”
說著就讓人給柴戎一輛車,讓親隨持刀刃盯著他,這可讓柴戎傻了眼。
“醜話且先說在前頭,兩軍臨戰之際,若郡兵仍是箭不能射,矛不能舉,腳不能邁,柴曹掾……”
第五倫的態度,比史熊還和藹可親,但說出來的話,卻是一位真正心狠手辣的將軍!
他看似說笑地點著柴戎的腦袋:“我恐怕只能借你這做上吏的一樣東西,來振奮士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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