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亭恨恨道:“只可惜,當今天子遠在揚州駐蹕良久,死活也不肯北返。內閣那邊的奏摺條程堆積如山,翰林院也要幫著處理公務。王元正急著將山東進科的院試儘快主持完畢,就將考期提前到了四月一日,來一個府試,院試兩科聯考。”
孫淡一呆,府試的考期是三月二十五日。考完,從閱卷到發榜也需要五天。等三十號那天發榜,確定好參加院試的學童名額之後,到院試只剩一天時間。也就是說,獲得院試資格的學童只有一天時間備考。
孫淡:“這事是不是有些荒謬?”
“怎麼不是!”李梅亭一拍桌子:“有什麼樣的天子就有什麼樣的臣子,今上荒誕不經,王元正也是胡鬧……”大概是覺得背後議論天子有些過分,李先生適時將嘴閉上。
孫淡見李先生心情不好,勸到:“先生,進科院試考期緊,對我孫家學童固然不是一件好事。可對府中其他學童而言也是一樣,一樣沒有備考的時間。也就是說,能考中的就算時間再緊,一樣能中,不能中的,備考時間再長,也要名落孫山。”
“對,我怎麼沒想明白這個道理。”李先生一想,立即高興起來:“我雖然也在四處託人弄王元正以前的考卷揣摩,其他人也未必沒有這個心思。現在,大家都來不及準備,到便宜了我。我同濟南府熟,和王元正也有一面之緣。找機會就近了解一下王元正這個人,看能不能從他身上嗅出一些味道來。”
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事不宜遲,我馬上寫信叫人連夜送回鄒平,讓孫嶽過濟南來。”
大家族辦事就是麻利,尤其是遇到大事的當口。
李先生寫好了信,立即就有一個下人帶了信連夜坐船回了鄒平。
等到第二天傍晚,孫淡正在院子裡曬太陽時,就看聽到一聲女子的尖叫:“好一個孫淡,別的學童都在溫習功課,就你一個人在這裡偷懶,好意思嗎?”
孫淡一驚抬頭看去,只見門口處走進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孫嶽,後面跟著正在做鬼臉的江若影。
孫淡忙問她怎麼來了,有沒有暈船。
江若影吐了吐舌頭:“我怎麼可能暈船,我可是蘇州人喲!”
“呵呵,我倒忘記了,你是江南水鄉的女子。北人騎馬,南人乘船,自然是不會暈船的。”看到江若影面上的笑容,孫淡心情非常好。
又問了幾句,孫淡這才知道。原來,李梅亭的急信一大早就到鄒平。
府中大房的洪夫和二房劉夫人商量了一下,覺得茲體事大,馬虎不得,立即就讓孫嶽收拾好行裝出發。而江若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竟說動了孫嶽,悄悄跟他一同來了濟南。
孫家的人也覺得這次院試事關重大,況且,孫家每年夏季又有到濟南避暑度假的習慣。索性提前幾個月到濟南待著。於是,全家人都在準備行裝,準備搬到濟南來。
現在是三月初七,離府試還有二十三天,離院試還有二十八天。
在這段時間中,山東各府的學童們不斷朝濟南匯集,總算達兩千之巨。
對於府試,孫淡倒不操心,畢竟有孫家的公關工作在,十三個學童中,中他七八個沒任何問題。
問題在於院試那一關,據李先生打聽回來的訊息說。今科山東院試,濟南府共分得十個八秀才名額,競爭十分激烈。也不知道到最後,孫家有幾人能中。
五日後,孫家各房夫人、少爺、小子、丫鬟都乘船來了濟南,浩浩蕩蕩,一共兩百來人,將偌大一個通樂院擠得人聲鼎沸。本以為通樂院很大,這事卻覺得小了。
這是孫淡第一次看到孫家內宅各色人等,心中感嘆,這個家族還真是大啊!
這次孫家舉家來濟南度假,銀子如流水一樣撒出去,幾日間竟用了千餘兩。各房的日常用品,修整宅院的消費、生活設施的維護,都是一筆天文數字。
窮家富路,不動則已,一動就要花錢。
花了這麼多錢,就為孫家能在今次出一個秀才。甚至只為孫嶽能考中秀才。實際上,孫家人也認為,今年院試,能過關的大概也只有孫樂。其他人都是來陪考,熱身的。
即便如此,能到濟南度假,對深居於閨中的女眷們來說,也是一次盛大的節日。
看她們才吃穿用度,孫淡大開眼界。
用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來形容此刻的孫家也不為過。